說不上什麼心情,楊重鏡想。
「楠楠,」他伸出手,眼底一片清明,拇指微微收緊,捏住了對方瘦削的下頜,迫使季楠抬起頭來:「我讓你覺得委屈了。」
甚至不是一個問句,語氣肯定,是篤定的陳述。
兜兜轉轉的,楊重鏡還是一如既往,見不得季楠露出這樣的神情。理智輕而易舉地分崩離析,他有點無奈地輕嘆一聲,單手解開束縛他靠近季楠的安全帶,身子湊過去,軟下神色來,說:「眼睛又這麼紅。」
季楠這回反應快了,他乾脆地搖頭否認,想要說自己沒有像楊重鏡說的那樣覺得委屈,只是話沒有出口,就被楊重鏡很快堵了回來。
「我知道你不容易哭,只是眼睛會紅。」
楊重鏡指腹撫過季楠敏感的眼尾,掀起很輕的一陣戰慄。他其實這會兒腦子也亂,理智叫囂著不該因此而亂了自己的節奏,身體卻誠實地靠近季楠。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單純地不想面前這個人難過。
「可是一般人開心的時候,也不會眼睛紅吧。」楊重鏡淡淡地,收回手,眼神很輕地流出無奈,似乎不知道拿季楠怎麼辦才好:「因為我之前說你是騙子,所以你傷心了,是嗎?」
季楠想要插嘴,替自己辯駁,一句話沒說上半個音節就再次被打斷。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楊重鏡豎起食指,手動讓面前的人閉上嘴,笑了一下,有點刻意地模仿季楠說話:「你要說,你確實騙了我,所以我說的沒有錯。還是要說,不管我說什麼,都是可以的?」
他沾著淺薄笑意的眸色淡淡冷下去,收斂起唇邊上揚的弧度,舌尖舔了下犬齒尖,說:「楠楠,很多話,我說的都很過分。我向你道歉。」
「你的確做錯了事,但一碼歸一碼,我不應該用你的痛處來說那些和傷害你的話,對不起。」楊重鏡低下頭,雙唇微微張開,嚅囁了少時,繼續道:「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把我的氣話當真,記這麼久。」
都說越是相愛的人,說起狠話時會越難聽。刺痛的每一個字都朝著最隱私的脆弱,讓人難以招架。
楊重鏡其實並不好受,哪怕在最恨對方的時候。
但好像只有說出那些刺痛的話,才能夠證明自己的不在乎,這種行為很幼稚,可他忍不住。
他需要痛感來無時無刻地提醒自己,他們早已不再是愛人。
如果真的能夠從此形同陌路,說了便也說了,楊重鏡沒有那麼多閒心去管一個陌生人的心情。可現在,他曾經惡語相向的,是他終於決定認定的未來。
季楠不會怪他,楊重鏡知道。他只會記在心裡,然後聽話地去改。
改正壞習慣是客觀意義上來說的好事,但楊重鏡就像一個溺愛孩子的家長,即便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依舊要沒有底線地偏向對方,甚至要苛責起制定規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