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季楠輕聲問。
「不疼,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楊重鏡搖搖頭,語氣稱得上輕鬆。他甚至笑了笑,似乎想要緩和變得凝重的氣氛,開玩笑似地轉回身,說:「是不是很醜,我挺久沒看過了。」
話音戛然而止,他對自己的調侃沒能繼續下去。
季楠哭了。
很割裂的場景,季楠還說著話,面色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平靜,眼眶卻是紅的,眼淚成珠掉落,不在眼眶停留,直直掉下來。比起傷感,更像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應激。
仿佛軀體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季楠抬起頭,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流淚一般,還能分出神來回答楊重鏡的調侃。
他抿著唇,指尖固執地伸出去,想要觸碰到楊重鏡的實體,話音也和動作一樣固執,生硬地否認道:「不醜。」
反倒是楊重鏡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他有點手足無措,索性整個人扭過來。蹲了太久,腿有點酸。楊重鏡單膝跪地,稍稍仰起頭,感受到珍珠大的淚水落在自己臉上,攥住對方的手,引導著季楠捧著自己的一邊臉。
他原本想笑,又實在不太笑得出來,所以沒再偽裝,很輕地嘆了口氣,說:「不是說不容易哭嗎?哭包。」
楊重鏡握著季楠的手,用了很大的勁,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不會走一樣。他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指尖處傳來的,整個人的顫抖。
那陣抖震進他的心裡,幾乎軟成一片,猶如一灘水,讓他也要跟著委屈起來。
很不好說的一種情緒,楊重鏡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和委屈無緣。
他隱隱約約地懂了,為什麼總是被偏愛的孩子反而更加會哭。因為被愛著的人,眼淚才是珍貴的東西。
就像很小時候看見的故事,一個人摔破掌心時,總是堅強的,知道回家見到媽媽,才會開始哭泣,好藉此訴說疼痛,宣洩內心的情緒。
多麼簡單的道理,但是楊重鏡一直到現在,才姍姍來遲地終於共情。
他緩緩呼出口氣,抬手替季楠抹去眼下殘餘的淚花,輕聲嘆了一下,唇角也跟著扯起來一個弧度,蚊喃似的:「好吧,其實有點疼。」
季楠眼睜睜地看著楊重鏡笑,明明是在笑,眸子卻露出他從未見過的茫然,很淺的一點難過和憂傷,蒙上一層霧氣,直白地戳著他跳動的心。
他覺得楊重鏡脆弱,至少在這一刻里,楊重鏡眼眶裡折射著吊燈光線的晶瑩,像是只要他稍不注意,下一秒就會碎掉。
「現在很少了,」楊重鏡緩了下聲調,繼續說:「前幾個月,想到的話,就會疼。」
「為什麼是前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