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周邊安靜得不像話,頻率相重的心跳聲混合響起,連呼吸聲都逐漸趨向一致。
季楠撩起眼皮,直勾勾地撞進楊重鏡的眸子裡。他沒有給楊重鏡回答的機會,還是那把很輕的嗓子,不帶什麼情緒地反問:「難道在哥哥心裡,我不夠愛你嗎。」
「是因為覺得我不夠愛你,所以才對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季楠啞著嗓子,像是自己都對此感到荒謬。他說到後來,因為情緒已經到了邊緣,甚至連氣音都劈了叉,尾音顫顫巍巍的,在空氣中劃一道弧度。
這是個什麼尖銳問題,楊重鏡甚至不用思考,就下意識地否認。
他搖了下頭,剛要開口說話,就再次被季楠堵了回來。
「楊重鏡,如果你真的這麼覺得,那你不會委屈嗎?」季楠仿佛感到疑惑,他咄咄逼人,一定要從對方嘴裡挖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你覺得自己這樣特別偉大嗎?無條件對我付出,只要我可以也愛你。」
「你為什麼這樣想我?為什麼就覺得我沒有你那麼愛你——」
「——那你為什麼會認識楊白舒?」楊重鏡臉色變了變,已經到嘴邊的解釋繞了個圈,變成了同樣尖銳的質問。
他冷下臉,身子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向季楠,毫無預兆地開口發難。
這個問題就像一根刺,長年累月地扎在他心裡,無時無刻不刷著存在感。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是楊重鏡只要一刻還愛,就一刻不得安寧。
他太疼了,又習慣了忍受疼痛,貪戀又怯懦,所以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的如今,他都沒有那個勇氣開口問。
季楠說的沒什麼錯,楊重鏡的確如他說的一樣,潛意識裡認為自己付出的更多。
一段感情里,想要絕對的公平,是一件很幼稚的行為。
楊重鏡從前沒有覺得,卻在分離的三年裡,學會坦然接受這一點。很沒有出息的時刻,他也會去想,如果他不再去計較這根刺,像季楠所想要的一樣,接受他的隱瞞和欺騙,不再回頭看。
可這種自欺欺人的事他已經做過一遍——得到的結果那樣慘烈,他不能允許一切再次重演。
他循序漸進,以為自己給季楠留的體面,能讓對方和自己心照不宣。
可哪有什麼心照不宣,楊重鏡覺得荒謬。
心平氣和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哽著嗓子,冷硬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刮擦著泛出苦澀的干疼:「還有我爸,你怎麼認識的。」
「你說我不相信你,可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想要我怎麼相信?」
楊重鏡牙關緊咬,分明是質問季楠,最後卻自己紅了眼眶。他目睹季楠的雙眸露出茫然,下一秒因為驚訝而將唇微微張開,遲來的,又被反應過來的慌亂所替代。
「你要我信任你,可是你有一丁點地信任我嗎?」
他說著,終於撕裂掉所有表象,殘忍地將隱痛的傷疤揭開。話語是尖銳的,帶著憤怒的火,全然不留絲毫退路,字字珠璣:「季楠,是不是我不說,你就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