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你的病,又有什麼關係?」
楊重鏡一直垂著眼,睫毛隨著話音的停頓而抖動,彰顯著主人的情緒,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你要做手術,明天就會走嗎?什麼時候走,還會回來嗎?」
接二連三的問題如同連環炮珠,沒有留一點緩衝的空隙。他的語調不算著急,話音也稱得上緩。
從見面季楠的那一秒,楊重鏡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只是內心的惶恐勝過這份好奇,所以一直到現在,他才一一將積攢了一整天的疑惑拋了出來。
季楠張開的唇微微嚅囁著,下意識地,側過頭去。像是在逃避,不願意面對這樣直白的質問。
「我不是在逼你,」楊重鏡察覺到季楠的沉默,他喘了口氣,停頓少時,脊樑稍稍彎下去,輕聲說:「楠楠。」
「不想說就不說了,」他喉結有些生澀地滑動一下,後知後覺地,生怕自己的語調再次刺激到季楠敏感的神經。
楊重鏡哄小孩一樣,溫言道:「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只是我怕你不回來,所以我得先知道這個,到時候可以陪著你。」
外頭的雨滴落在車窗上,滴滴答答,混著遙遠處的嘈雜人聲,襯得周圍格外寂靜。
季楠心頭細碎的浮躁被略去,他覺得雨聲悅耳,手心被楊重鏡真實的體溫包圍,很輕易地感到安心。
「是真的,哥哥。」他看向楊重鏡的臉,扭過頭來,唇角很輕地勾起一個弧度,有點乖巧地笑了:「是開罐頭被劃的,我沒有說謊。」
「我自己都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會突然拿不穩東西。」
季楠覺得有點累,所以身子稍稍傾斜,靠在椅背,是個慵懶的姿勢。他依賴地將手蜷縮在楊重鏡地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對方的指尖:「好像第一次是抄家規,我那時候還沒有當回事,以為是抄了太多,所以才會發抖,捏不住筆。」
「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在外面的時候,會不太方便。」他低下頭,額頭抵著楊重鏡的肩膀,說話時的呼吸噴灑在對方裸露的胳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我的情況不是很嚴重,哥哥。一個小手術而已,你不要這麼擔心。」
「我會回來,」季楠用另一隻空餘的手,拂上楊重鏡的臉,頗為眷戀地半捧著,低笑一聲,說:「我們還說好要一起回江城,你忘了嗎?哥哥。」
說不上來的,楊重鏡不喜歡季楠這樣。他總覺得不安,季楠露出這樣繾綣眸色時,像無聲在用眼神和自己告別。
可為什麼要告別……?為什麼嘴上說著會很快回來,眼神和動作卻這樣傷感?
這根本不對勁。
楊重鏡反手攥住季楠撫摸自己面頰的手,用唇很輕地碰了碰。他壓制著內心的情緒翻滾,溫和地露出笑容,然後用輕柔的語調,否定了季楠的承諾。
他說:「我不會等你回來。」
楊重鏡知道不對勁的原因在哪裡了。季楠的計劃里,有很多憧憬的美好,有和自己一起的以後,卻獨獨沒有需要他陪伴度過的苦難。
季楠眷戀的眸子無措地眨了眨,全然沒想到楊重鏡會說出這樣的拒絕。他指尖細微地顫抖,神經質地抽了一下,圓潤的指甲因此滑到對方的肌膚,刮出點輕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