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魂未定地喘著氣,抬起手狠狠擦了把臉,放下時卻摸到了什麼東西。
柔軟的,富有彈性的,類似於人類皮膚的觸感。
剛剛息下去的冷汗陡然又順著毛孔鑽了出來,密麻的癢意直達大腦皮層。冬綏像炸了毛的貓一般,猛地向窗戶那邊退去,直到脊背抵上了冰冷的玻璃窗面,雙眼在黑夜裡炯炯發亮,死死盯著床上的一團裹著被子的黑影。
夏安感覺到身邊有窸窸窣窣的響動,他睡眠淺,稍微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將他從深眠中強行扯出來。他揉了揉眼,迷濛中好像看到有人縮在窗邊,一雙眼睛亮得像是晝伏夜出的貓兒,警惕地看著他這邊。
他正準備閉上眼繼續睡,閉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來什麼,猛地睜大眼睛。
他慢慢坐起身,緩緩靠近縮在窗邊瑟瑟發抖的人。
冬綏不規律地發著抖,嘴裡喃喃念著什麼,一雙眼失神無主地直直看向前方,連夏安逐漸的靠近都沒有發覺。
夏安屏神,將左耳貼近他不斷開合的唇邊。
「別......別看我......」
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甚至隱隱有一絲哭腔。冬綏胡亂搖著頭,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只露出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惶惑地張望著這個變質腐爛的世界。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又回到那個暗不見光的屋子。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嬉笑聲,然後就是仿佛無底洞一般的黑,仿佛要將他吸附進去。
有人站在他面前,與多年前那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緩緩重合。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來傷害他的,而是來救他的。
夏安去洗手間裡將毛巾用溫水打濕,然後擰乾。冬綏跟在後面,囁嚅著不吭聲。
「給。」夏安將毛巾擰到半干,遞給他。
冬綏將毛巾接過來,緩慢地往頰上碾,酸澀的暖意蔓延到心間。他垂眸斂去晦澀的情緒,小聲問:「你怎麼會在這?」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夏安將洗手間的燈摁滅,推著冬綏往床邊走。
窗外雨聲大作,驚雷滾滾,雪白色的電光劈開一望無際的漆黑天幕,慘白的光影打在夏安的臉上。
「再者,我怕打雷。」夏安躺在床的外側,將頭悶進柔軟的被褥間,閉上了眼:「快睡吧,我在你旁邊,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兩人之間隔著楚河漢界,冬綏規規矩矩地躺著,轉頭看向窗外。
方才還大開著的窗戶已經被關上了,那導致他無窮噩夢的鹹濕腥澀的雨水也已經被隔絕在外。耳畔是夏安重新變得安穩悠長的呼吸聲,被褥間是那人傳遞過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