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一道,就像微風颳過原野留下的一道很淺的痕跡,若不細看很難發覺。
那是初中的時候,被一個凶神惡煞的人劃傷的。
他好像知道那總是無處不在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了。
原來他們真的在很早以前,比那個雨夜更早,就認識了。
那夜無星也無塵,是個晴朗的夏日。
冬綏一個人在校門口駐足觀望,從放學等到校園裡面空無一人,就連最後門衛也連連催促著他回家。
於是他踏著將晚的暮色,一個人走上了漫漫歸家路。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冬綏還沒到家。他心裡著急,害怕冬寧出於擔心一個人亂跑,便壯著膽子摸黑走上了那條幾乎無人問津的小路。
腳邊是髒水橫流的水溝,散發著嘔人的惡臭。蟬鳴與蛙叫此起彼伏,偶或間雜著遙遠地方傳來的野貓的嗚咽。
如泣如訴的嗚咽之下,掩蓋著激烈的廝打與怒吼聲。
他其實沒想到,自己走個夜路都能黑燈瞎火地被一通拳打腳踢,畢竟人倒霉也總得有個限度。
他被人揪著衣領拽進了一旁破舊的小道里,那人力道奇大,又將他狠狠摜在地上。他的脊背撞到了一處堅硬的稜角,薄薄的襯衣在撕扯中變得破爛不堪,鮮血順著豁口緩緩滲出來。
冬綏還來不及痛呼,又被人扯著站了起來,他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眼角餘光一道刺目的白刃攝住了心神。
那抹刀光輕而易舉地刺破黑夜,掠至近前,將遮擋住眼帘的額發齊齊割斷,在眉骨下方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溝壑。
痛覺總是晚於呈現一切的視覺和聽覺,幾秒過後,冬綏緩慢地眨了眨眼。痛覺如針砭骨,細細密密,他沒忍著疼,小聲呻吟了出來。
眼前的人影頓了頓,轉過身來。那比刀光還要凜冽的目光直直撞進眼底,令他不由為之一怔。
說來也怪,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冬綏本應看不見他的眼睛,可他仍無端覺得那人打量的目光如叢林裡的野獸一般警覺銳利,仿佛下一秒就能一躍而起,將獵物撕成碎片。
下一秒,他聽見他開口,聲音冰冷得不含任何雜質,好像還帶著少年變聲期時特有的沙啞:「對不起。」
周遭鬧哄哄的人聲靜了下來,隨即不知哪裡傳來一聲鬨笑,打破滿巷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