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蓓連忙從小包里拿出各種化妝用品,對著化妝鏡擦擦補補,補完之後還湊到喬昕面前:「現在呢?」
喬昕忍俊不禁:「好了。」
冬綏聽見這個名字,愣了好一會兒,才艱澀地開口:「這本小說,很多人看嗎?」
陳蓓肯定地點了點頭。
冬寧去世之後,冬綏曾經回去過出租屋一趟。這裡常年背陽,濕氣很重,就連青苔都從四面八方爬上了地板。冬綏其實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這裡距離記憶中的模樣似乎又陰森荒涼了幾分,到處都是黑洞洞的,仿佛藏著吞人的巨獸。空氣也發涼,還瀰漫著一股難以描述的味道。
他很難想像冬寧一個人是怎麼在這種環境中堅持下去的。
客廳里放著一台電腦,這台電腦還是張明玉離開前買的,已經成了老古董了。聽鄰居說,冬寧被發現的時候,就是趴在這台電腦前,電腦還是待機狀態。
菸灰缸里的菸頭多到漫出來,地面上都是散落的廉價煙盒和啤酒,還有不少泡麵盒,甚至裡面還有發了霉的麵湯。
他坐在一堆垃圾中間,打開電腦。電腦桌面很乾淨,只有一些本機自帶的軟體。冬綏又打開c盤,瀏覽著裡面仿佛無窮無盡的文件夾。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一個名稱很普通的文件夾里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並且顫抖著打開了它。
文件夾里是大量的文稿,包括冬寧的日記、小說、自傳。
他在出租屋裡呆了幾天,吃睡都在裡面,夜以繼日地翻看那些文稿,終於在某一個瀰漫著灰塵的清晨,看完了冬寧的一生。
也看完了他自己迷霧重重的身世。
文稿中還有另一個主角,冬寧為他取名Y先生,但這個人很神秘,從頭到尾都沒有真名。
或許是冬寧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也或許是他不希望有人知道。
這個人貫穿始終,也成了困擾冬綏最大的謎團。
那幾天裡,他打開了冬寧一直緊鎖著的巨大衣櫃:鑰匙藏在枕頭裡面,冬綏也是通過冬寧留下的文稿才知道的。衣櫃剛一打開,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冬綏終於知道了冬寧藏了許多年的秘密。
其實也不能算是秘密:那是一衣櫃的書,塞了滿滿一整柜子。有許多書都因為受潮發了霉,但可以看出主人的細心呵護,至少書的邊緣都壓得很平,沒有一絲卷邊。
他拿起一本,書名為《月亮與六便士》。
書裡面做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有紅筆劃線,黑筆作感想。有時候簡單的一句話下面都會有一大段筆記,字跡清雋,如群蟻排衙一般整齊。
在書的末尾,有一行小字,字跡暗紅而蜿蜒,與前文風格大相逕庭,像一條血紅扭曲的蛇。
仿佛筆者在寫下它時經歷了慘烈的心理鬥爭。
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無數個暗不見光的白天,他坐在一堆腐爛發臭的垃圾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致敬我腐爛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