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焉骊苦笑,在他肩窝埋头,摇了摇头:“本少一世风流啊,没想到被人收拾了。”
“墨骊。”邵崇犹道,“是我不对,你昨天……不算清醒。”
“不,我不是没有意识。”聂焉骊并没有推脱,静默片刻,从他肩上抬起头,平视邵崇犹,顿了顿,道:“我想停下来了,这么多年……”
邵崇犹淡淡望着他,深邃的眼里有沉静的力量。
聂焉骊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呼出,倜傥之意竟如铅华洗去,笑容纯挚:“我就停在你这儿好不好?”
明明是千帆过尽,浪子泊岸,却又像第一次动情一般。
邵崇犹抚过他的脸,既未说是也未说否,只是柔和地笑着看他,:“小姑娘啊。”
金陵城南。
淮水过金陵,城北水道势缓,绕皇宫而去,经过风情万种的勾栏街巷,映着两岸红色灯笼和胭脂笑语。
城南水面开阔许多,水势湍急,逢雨季暴涨,时有澜沧之势,另具三分险。
今日阴云绵延,小雨不断,城南水道上横亘一座木桥,四下无行人,天地孤寂,与远处街市宅坊仿佛隔绝。
桥上立着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雨水从宽大兜帽流下,桥下水流湍急暗涌,翻腾起来似是要扑上来吞没什么。
这人静静站着已经很久了,只是在桥上看着远处,也不像在等人。
一名长衫俊雅的年轻人打着一柄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走过去同那人道:“兄台是在等人?”
那人闻声,片刻后才转过身来,年轻人友好地打量他,那人脸颊瘦削锋利,剑眉浓黑锋利,硬朗英俊。
他皮肤是没什么血色的冷白,仿佛是长年不见阳光,换做旁人,必然会显得了无生气,但这只是让他看起来刚毅又有些脆弱,别具气质。
正是曲楼兰。
曲楼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等人。”
年轻人笑笑,走上前,手中伞同时遮住两人,天地潇潇雨幕,曲楼兰斗篷和发际沾的雨水缓缓流下。
他从北疆绕道,由小河城入关,一路来到金陵,身上并无旅人的风尘仆仆,也没什么疲惫之意,正如他胸口跳动得极缓慢的心脏,介于生者和死人之间,因而不怎么知累。
“兄台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年轻人关切道,“方才见你站在这里许久。”
“很久没来过了。”曲楼兰看了看远处,“一时有些感慨。”
年轻人松了口气,曲楼兰似乎明白什么,微笑道:“你是担心我想不开?”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你说,这里每月都有几人跳桥投水,在下方才想多了。”
这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眉眼清朗干净,文雅隽秀。
曲楼兰觉得眼前年轻人让他感到熟悉,年轻人低头看看他斗篷腰间露出的剑柄,对他道:“在下顾辞君,我家就在不远处,相识即缘,兄台既然许久没回来了,可以先到我那里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