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记忆自脑海深处而来。
白浔在账房做完工回来,在一座小院门口驻足,里面有二十来个女孩子正在跟着年轻女子习舞,一些堪堪十几岁出头的在另一列,她们的舞蹈早已熟练,又要学习眼波流转。
小栀的年纪还很小,懵懂无知的她跟不上节奏,跟着一群大孩子后面模仿,实而回头对他咧嘴笑。监管的嬷嬷直接抽起细长的柳枝,吓得她连忙跟上众人。
白浔摇头,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就算拼尽一切不要,他也得带着亲人离开,去了江南,如果小栀想要继续学舞就给她请个老师,想要读书就去私塾上学,决不能沾染白氏这个大染缸。
事实证明白浔很有远见,大都护全家覆灭,而白氏已然摇摇欲坠,天真的女儿不知道情况,拉着他的手问她的玩伴阿阮去哪了。
在一番经营之下,他们于前日已正式脱离敦煌白氏,现在暂时在自己家中,把搬家的行李收拾好,白浔抱着女儿上的马车。
去时敦煌烟尘四散,入江南时霜露一身,不复旧时景。
而此时的白夫人沉默良久后加入合唱,她的歌声合着笛音,篝火噼啪闪烁星子,飞溅流动的衣裙,又随裙摆舞动生风而灭。
白棠不知不觉看了很久,听了很久,好像觉得心口缺了一个大口子,可又好像填得满满的。
原来,不止划进动脉里喷射的血是暖的,落日的斜阳可以是暖的,草原的晚风可以是暖的,身边的篝火可以是暖的,就连她自己,都是暖的。
翌日,休息够了的四人蓄势待发前往乌垒城,白棠点名道姓要白栀跟她一匹马,白栀欣然同意。
在路上,白棠问的问题有点多。
“江南是什么样的?”
“山山水水,小镇人家,很舒服,很安静。”
“他们的山和水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我们这里的辽阔?”
“说不上来,山势有的地方峻险,有的地方平缓,水流有的地方宽广,有的地方狭窄。”
“为何会如此?”白棠仔细琢磨,“难道江南很大?”
“对,每个地域有每个地域的特色。”
“我喜欢。”白棠开心地笑。
谢暮白调转马头,故意翻了个白眼,“问东问西的,别理她,快跟上。”
见面不满一天,白栀和别人说的话比自己还多,谢暮白腹诽。
“我们接下来去哪?”白栀问他。
“向桐山城借兵,解围乌垒城。”谢暮白的语气笃定,像是有十足把握。
桐山城里,他们见到了一位说熟不熟,说陌生又不陌生的老朋友,驻城官员热情洋溢地打招呼,白栀一眼就认出这位是叶.和稀泥大师.旧任大理寺卿.大人。
谢暮白向她们介绍:“这是叶大人,曾在京城当过官,来头不小的。”
叶大人和颜悦色:“不敢当不敢当,我和谢公子一样是被宫里嫌弃了所以才调任到这里。”
二人互相揭老底,却不见伤了和气,只是开玩笑调节气氛。
谢暮白这才说明来意,叶大人当即把调动桐山城兵力的虎符交给谢暮白,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骑马途中,白栀一直斜眼看谢暮白,等着他过来说清道明。
不多时,他过来与她并行。
“叶大人断完真假千金案后,太后就找了个由头让他免职,我看他心思活泛,混官场如鱼得水,定然不是等闲,所以请圣上让他陪我一起滚到边疆做事。”
听到这几个形容词,白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谢暮白只道:“若看他断权贵家宅案,自然觉得他巴结上下混水摸鱼,可自从他当上大理寺卿以来,替百姓办的案子至今没有一个不服的,令高位者满意的多不胜数,可让百姓愿意称赞的微乎其微。”
如果叶大人只是做到与京中世家交好,说明这个人有本领,如果这个人能权衡百姓与朝堂威信的关系,说明这个人非池中物。
难怪谢暮白胸有成竹,原来他早就准备好后招,自己在前方迷惑众人视线,而叶大人在暗地逐渐掌握兵权,而叶大人又念着谢暮白让他复起的恩义,可谓珠联璧合。
最重要的是,一个愿意为百姓做主的官员,不会为了一时利益丧失本心。
二人旁边又来了一匹马,谢暮白紧张地盯着白夫人,而白夫人视而不见谢暮白的暗示,直接开口与他们说话。
“阿娘接下来与你说的话要好好听着。”
谢暮白瞬间如临大敌。
白夫人明白自己管不了他了,只能嫌弃地看了眼谢暮白,自顾自提醒他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