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纵刚好吃完一只菠菜汁混入白面做成的素馒头,拍手笑道:“吕宣抚这回行事堪称霹雳手段,淮西诸将全无防备便着了道。事情已经成了,诸将再想着私下串联反对,便难上加难,淮西大局已定。吕宣抚一介文人,轻易降服了一众骄兵悍将,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张宪从黄纵手边食盘拈起一只馒头,笑道:“黄机宜,若是祥祥在,哪里容你从容吃完一只馒头,再长篇大论。”
黄纵想起岳云的吃相,心中一寒,下意识地又抓起一只:“也亏得岳宣抚的五百精兵,不然吕宣抚绝无成事之可能。”
此事是岳飞部下众将的心头恨,黄纵一旦提起,诸将神色都颇不自然。张宪嘿了一声笑道: “宣抚真是大方,一句都是为国家效力何分彼此,就把五百背嵬送了出去。过些时候不知是不是就该送末将了?既然是为国效力,末将倒也无话可说。只一条宣抚若是有这个打算,一定提前跟自家说一声,也好让自家知道要侍奉的新主人是哪个!你们说,对不对呀?”
张宪尤其对岳云赴任淮西不满,他一口一个“送”字,众人早笑得不停。张宪跟岳飞从微相随彼此熟知,倒也不怕岳飞生气。
果然岳飞只是唤着张宪排行笑道:“四哥,你见识浅,直老是朝廷派来的参谋官,就让他好好给你分说一番。”
幕僚中唯有薛弼、李若虚是朝廷任命。李若虚去行在赴命,薛弼本站着欣赏桌案上的梅瓶,听到岳飞传唤应了一声。沉吟片刻方道:“宣抚的兵就是朝廷的兵,若是没有朝廷的提拔,宣抚不过是河北一农夫。宣抚这回听从朝廷调遣略无恼怒之色,正是取信之道,可喜可贺。你们都得向宣抚学,与朝廷相处岂是易事。”
“河北农夫,酸馅,”张宪第一个顺着薛弼的话喊道,“专给你准备的,剩了对不起你那农夫的头衔。”
王贵笑道:“你个东京铁匠只会拿五哥寻开心。”岳飞王贵徐庆等人中,只张宪不是同乡,王贵特意点出了张宪的籍贯以示分别。
黄纵接着薛弼的话道:“直老所言是一方面,然而朝廷怕是另有深意。自□□皇帝开国之后,武将未有如今日之尊崇。朝廷此时擢拔安老,令其统领一只屯驻大军,想来都督府有恢复祖宗制度的意思。”
薛弼黄纵虽然出身不同,但在岳飞面前也没有什么避讳的。薛弼限于身份重点说的是朝廷的想法,黄纵则更替岳飞着想。两人都道出了心中所思,岳飞却只是面带微笑聆听并不置评。
王贵也道:“五哥,打从知道那消息起,这些天我这胸口一直憋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就不说祥祥,那毕竟是你的儿子。你那五百人里,有多少是从我中军挑去的勇将,都便宜了别人。平白窝心这十多天,亏得今日薛参谋黄机宜排解。”王贵既跟岳飞同乡里,又是最先结拜的兄弟,颇受岳飞器重。但只一样,此人私心重了些。
岳飞默默吃完手中的酸馅,见大家不再说话了,终于道:“你们刚才说的都对,也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