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山”独立为新门派后, 楚弈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行为举止也比以前局促了许多, 弄得尘觞跟他一起浑身别扭。
时海真人却平静地告诉他,继续之前的修行便好,其余的事不必多想。楚弈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师父, 你叫我不必多想,但我怎能不多想?如今你彻底与明尘宗站在了对立面, 敌人势力庞大, 我怕会对您不利。”
“无妨。为师活到这把年纪,总有些自己的手段。”时海真人沉吟:“论盟友数量, 我们不相上下;论人心, 我想我胜他一筹;而师兄他叛出了明尘宗, 投奔邬宁真人, 为我等提供情报与钱财保障。就算归衍吞了陆家的财产,他们有的,我们也都有。”
楚弈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在中间那句话:“师父,您说,归衍吞了陆家的财产?!”
“嗯,在陆家主出事期间,归衍可没少忙活。”时海真人微微摇头:“现在七成陆家的钱庄已改名换姓, 陆家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昔日陆家攀附明尘宗,在旁人看来, 可能是明智之举, 现如今再看看, 原是在刀尖上舐血的选择。”
陆振理这才出事几天,屁股底下的金山银山就被搬空了?!楚弈咋舌,对那陆振理并没有多大的同情。他这些钱本就挣得不干净,一多半还是仗着陆轻羽的名气赚来的,全然不顾亲弟弟的死活。如今黑吃黑,狗咬狗,也算是报应。
“陆家经营这么些年,人脉宽广,无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吗?”楚弈疑惑。
时海真人笑笑:“说了。说陆振理驱使陆三公子滥用占卜术,出卖情报给邹通。因情报有误导致被其记恨,遭此横祸乃咎由自取。如今堵着陆府门讨伐陆振理的比比皆是。至于他的钱财被私吞,人人能分一口羹的事,怎会拒绝。”
“陆三公子……可受不得再折腾了。”楚弈有些揪心,试探性地低问道:“不知师父可否替他指条明路。”
时海真人冲他招了招手,楚弈下意识地探头挪了过去,结果被准确无误地掐住了耳朵:“你从实交代,那陆三公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天天惦记着。”
“说来您可能不信,他跟我没丝毫的关系。我就是觉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楚弈讪笑。
时海真人又拧住了他的另一只耳朵:“为师明确地告诉你——我确实不信。你有事瞒我,速速招来。”
这时一金色光球火速靠近,想必是尘觞正小跑着前来“拯救师弟”,时海真人当即哼笑一声,抬高声音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总不该瞒着你师兄。”
尘觞一顿,露出一抹探究的小眼神,蹭到楚弈身边歪头瞅他:“楚弈瞒着我什么了?”
高手!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着实是高!楚弈顿感他心中耿直淳朴的老师父突然暴露了黑漆漆的本质。于是楚弈扔出一招“苦肉计”,可怜巴巴地指着自己被拧成麻花的耳朵:“你不该先求师父放过我吗!”
尘觞不为所动,大脸越凑越近:“楚弈瞒着我什么了?”
得,是在下输了!楚弈只得长叹一声:“师父,我同你讲实话。当年我……曾经有弟弟。”
“亲弟弟?”时海真人心中一沉,忙松开手给徒儿揉了揉耳朵。
楚弈摇摇头:“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有十几个呢,也是陆三这般年纪的孩子。跟着我“楚哥哥长,楚哥哥短”地叫着,我带他们四处乞讨,习武认字,本想着也建个门派自力更生……”
“然……然后呢?”时海真人明知自己好像不该再问下去,然而楚弈的身世他知之又少,打心底里希望能多了解一些。
“后来,全死了。”楚弈眨了眨眼:“就活了我一个……师父,我跟陆三都是,被家族所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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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洽谈之后,楚弈沉默寡言了数日,不眠不休地修炼,惹得时海真人总怕他心生芥蒂,悄悄下山买了好些个糕点回来犒劳徒弟。
其实他着实多虑了,楚弈沉迷修炼着实是因为,他马上就能突破了。
翌日黎明,楚弈闭关入定,不消半个时辰后,持剑破障而出,连升三阶,筋络畅通且灵力充盈,令时海真人大喜过望。
楚弈看着乐颠颠地跑去让道童温酒的师父,从尘觞嘴里扒拉出来半块点心啃了一口:“还是太慢了,按这个速度,修到大乘起码得一百年,更别提重回我当年的境界。”
这话若是任其他人听去,得气得跳起来揍他。天晓得有多少修士苦修一生也达不到大乘期,郁郁而终。
尘觞抬手替他抹去嘴边的油酥渣:“楚弈,我也要修炼。”
楚弈登时被一口点心噎在嗓子眼里,咽了半天才勉强吞下去:“你修炼?!你怎么修?你要离开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