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燕岄附身的陆轻羽畅通无阻地跑下了青雁山, 无人拦他,都以为是奉太上长老之命。只有蒋紫陌瞥见他步伐飘忽心生疑虑,转身告诉了大师兄。
周恕放下手中书本,蹙眉道:“陆三公子下山了?太上长老不是不允许他出揽云峰吗?怎会放他一人下山。”
蒋紫陌有些担忧:“师兄, 最近山下不太平,陆三公子体虚得厉害,可别出了岔子。不如我跟过去看看?”
周恕忙拦住了她:“既知不太平, 你就更不该下山……陆三公子聪慧过人,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才走得匆忙。再者,他身上还有太上长老给的传送符,遭遇危险很容易就能及时逃离。这样, 我让灵鸟悄悄跟着他。”说罢召出传信用的灵鸟, 指引它去寻找陆轻羽的踪影。
‘陆轻羽’跑得不算快,灵鸟很快便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身后。他并未察觉出异样,想跑快些, 却发现陆轻羽的身体虚弱得厉害, 根本迈不动步子。
燕岄不由胆战心惊,他万万没想到“医圣的亲传弟子”体质会这么差!更要命的是,陆轻羽的魂魄受过重创, 被这么一折腾魂力开始迅速衰减,甚至隐约有了要分裂的兆头。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燕岄愧疚难当, 停下脚步从陆轻羽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看向前方蜿蜒的山路, 进退两难。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个回到江狩身边的机会, 更狠不下心继续附身陆轻羽,平白害他性命。
正茫然无措,一道烟雾似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其低沉地说道:“你想见他,对不对?”
“对……”燕岄瞬间陷入意识恍惚,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他受了很重的伤,处境极其危险。”
“危险……”燕岄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两个字,仿佛成了无主见的木偶。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他在等你……所以他不会离去……任由自己被困在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你魂飞魄散,他的妖力不会暴走,从而水淹百里村镇……这是因你而起的……”
这低语声驱使着燕岄失神地走向陆轻羽,再度附入他体内。继而他跑了起来,比之前更快,全然不顾陆轻羽的面色愈加苍白……
黑影停在原地,看向他踉跄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寓意不明的笑容,然后攸地消散了。
……
“陆三,茶!”毫不知情的邈尘真人疲惫地斜坐在蒲团上,冲门外吆喝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尘觞目不转睛地盯着依旧在酣睡的楚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抬手试了试他的筋脉,见并无异常,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熊孩子,跑哪儿玩去了。”邈尘真人不满地嘀咕着,起身自己去拿茶壶,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摇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然后捂着酸痛的后腰倒吸冷气。
尘觞不得不把目光移向了他:“你的样子,好像大病了一场。然而你是医圣,应当不会生病吧?”
“老夫是医圣,也是人……圣人也是人……”邈尘真人苦笑着揉了揉腰:“老了,不服不行。想使点小手段却被拆穿了,还糟了反噬,真是羞臊得慌。”
“什么小手段?”尘觞疑惑。
邈尘真人没有回答,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尘觞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道:“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吗?”
邈尘真人于心悸中瞪大了眼,暗道莫不是这位“仙人”看穿自己的命途了?忙老实巴交地回答道:“不知。”
尘觞垂眸,再度看向楚弈:“你最好能活得久一些,不然楚弈会很伤心。”
邈尘真人语塞,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是个好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惹得他冷哼一声:“楚弈楚弈,楚弈不在你身边,你就无所适从。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
尘觞不假思索:“我是因楚弈而生的,我的存在意义就是楚弈。楚弈不在了,我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世间了。”
邈尘真人犹豫了一瞬后问道:“你……知道这穹宇之外是什么样子吗?”
尘觞将楚弈的手掖进毯子里,细细擦拭着他额前汗珠:“穹宇之外是另一个穹宇,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你若想去,随时可以走,何必多问。”
邈尘真人惊愕,转而又长吁一声:“老夫猜到了,果然如此。不走了……不走了……”
尘觞却根本没顾忌他这突如其来的释然,一门心思盯着楚弈道:“他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他的伤本不重,按理早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