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觞神情沉寂且坦然:“我们是同一个人。”
楚弈的手在颤抖, 剑尖已戳在其心口上再不能前进半分。他多希望此时的尘觞能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呆头呆脑地问什么意思。然而没有, 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是谁,他在哪里?”楚弈改为双手握剑, 剑气将尘觞的胸口冻出一片冰晶,却始终未伤他分毫。
螭梦剑闹不清发生了什么,对他家主人一言不合要砍同伴的行为很是惊诧,剑气也犹犹豫豫不甚稳定。尘觞看向螭梦, 蹙眉道:“剑不应当有自我, 顺从你的主人便好。”
螭梦微惊, 莫名觉得此人散发着一股危险的威压, 令它烦躁, 刚想悄咪咪戳他一个豁以示抗议, 楚弈突然将它收回了剑鞘, 一拳打了过去。
尘觞被正面打中了鼻子,依旧面色不改, 反而轻轻握住了他的拳头:“楚弈,你见过我。我与尘觞确确实实算作同一个人。焚尘罪的魂魄本就是从我的神魂中分离出来的。”
“但是他跟你不一样!”楚弈此时惶恐大于愤怒。尘觞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在自爆的时候吗?为何没有感觉到。
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尘觞见他浑身战栗, 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忍:“不可否认,我们确实有一点不同。焚尘罪是杂魂, 混合了我的魂魄以及凶兽的魂魄, 所以他亦正亦邪, 心存暴戾。但归根结底, 我们共享记忆,又出自同一神魂,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楚弈头晕眼花。大战后留下的创伤并未完全恢复,他的神魂依旧飘飘欲坠,随时有可能被煞气吞没。只这么一急,便觉四肢麻木,一个踉跄砸到了尘觞身上。
尘觞抬手扶住了他:“楚弈,焚尘罪必须死。否则凶魂迟早会占据这副肉身重生。只有他死了,才能保得万世太平。”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楚弈提不起气来,嗓子眼里冒出一汪血呛得他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尘觞将手覆在他胸口处,面色微变:“冷静下来,你的这副躯体快不行了。”
楚弈无力地往外推着他:“把尘觞还给我……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把他怎么了……”
“尘觞”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偏偏他不善处理情感,垂眸沉思了片刻后努力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他死了,魂飞魄散。”
“你杀了他?”楚弈出人意料地逐步镇定了下来,用剑撑着身子努力站起,直勾勾地看着他。
尘觞隐约察觉到宛如暴风雨前夕的低沉杀气,心知开口时得慎重一些,免得再让他动怒。斟酌了一下后回道:“不是。他祭了神魂来抑制自爆。”
楚弈冷笑:“你们本是一体,为何他死了,你无事?”
他耐心解释道:“因为这是他自愿的。”
“我不信,肯定是你趁他虚弱,把他当成了挡箭牌。”楚弈又想拔剑,却再无力气抬起双手。
螭梦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飞速流逝,忍不住担忧地现出剑灵试图安慰他。然而楚弈的真元亏空直接影响到了螭梦剑的灵力,于是一条娇小的银色“细蛇”缠在他脖颈上亲昵地蹭了蹭,并昂起头冲“尘觞”示威。
尘觞初见如此通人性的剑灵,下意识地想用手触碰,却被楚弈打开了:“别动它!”
尘觞颔首,识趣地退了半步:“你们之间的血契还算牢靠,不错。”
血契……楚弈一僵,猛地想起自己已与尘觞解了血契,是他亲手断送了尘觞跟他之间最后的联系。
“是我害死了他……。”楚弈说完这句话便彻底昏了过去。
螭梦维持不住剑灵,退回剑中嗡嗡作响。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看着尘觞把他横抱起来向草屋走去。
尘觞将楚弈安置好,轻轻拭去他鬓角渗出的一层薄汗,许久后低叹一声:
“没想到,你是在意的。”
这一幕正巧被收拾完行李的陆轻羽尽收眼底,于是他小心翼翼走上前:“尘哥哥……楚哥哥还好吗?”
尘觞转身,双眸暗淡失去了光泽:“他需要休息,明日我陪你前去。”
“好。”陆轻羽抱紧了包裹,以探究的眼神看向他:“尘哥哥,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例如?”尘觞坐在榻边,示意他但说无妨。
陆轻羽尴尬地笑笑:“额……你好像比以前聪明了,话也多了。”
“这不好吗?以往我愚钝,常令楚弈费心。”说着便拿起汗巾帮楚弈擦了擦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