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这样,任惟还是走得磕磕绊绊,鞋子第一下被泥土黏住的时候更是有些慌乱地嚷起来:“应春和,我的脚拔不出来了,陷进去了!”
应春和很无语,冷静回答:“这里不是沼泽地,那只是普通的泥土而已,你用力一点就拔出来了。”
任惟将脚拔出来之后,发觉沾上泥土的靴子又沉又重,皱着眉:“鞋子好重,好难走啊,应春和。”
应春和抱臂看着他,神情冷漠:“你不想走了现在可以原路返回,或者你就在这等我。是你自己要跟着我上山的,我没有让你来。”
可能是听出了应春和话语里的不悦,任惟神情变得有些不好看:“你是生气了吗,应春和?”
应春和的语气硬邦邦的:“我没有。”
看来是生气了。
任惟叹了一口气,诚心认错:“抱歉,应春和,是我自己要跟着你上山的,也不是光图好玩才要跟着你的,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上山会有些不方便。我没有打算现在下山,只是说鞋子太重了,路也很难走,如果你不喜欢听,我之后不会说了。”
尽管他极力掩饰,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应春和还是听出来了一丝淡淡的委屈。
就像应春和说的,任惟作为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又从没走过山路的大少爷,本来应春和也不应该让他跟着上来,但是他既然同意了,就早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都说了没生气,你道歉做什么。”应春和别扭地回,随即做出了一个让任惟很是意外的举动——
他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任惟,掌心向上摊开:“走不动就让我拉你吧。”
任惟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手掌屏住了呼吸,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眨了又眨,满心以为会受到责怪的小孩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一颗糖果,受宠若惊、又惊又喜地将手掌搭上来,搭上来之前还谨慎地在裤腿上擦了擦,生怕自己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把应春和的手弄脏了。
他的掌心闷热,不像应春和的,透着一丝凉意,奇怪的是那点凉意非但没能让任惟的掌心温度降下来,反而更为燥热,连带着应春和的手掌都一齐热了起来。
任惟刚把手掌伸过来,就着急忙慌地将应春和的手掌握住了,紧紧的,像是怕应春和反悔一样,嘴上却还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啊,好像握得太紧了,没关系吧?我主要是怕我不拉紧一些,这脚拔不出来。”
应春和看破不说破,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手上使了点劲,将人从泥地里拉出来:“行了,走吧。”
“好。”
任惟的脚从泥地里拔出来之后,两人的手还是紧密交握在一起,没有谁率先松开,也没有谁提出要松开,都默认这一事情的发生。
剩下的路程中,任惟也没有再多嘴过走不动,连步子都比前半程轻快了许多,甚至让应春和疑心他前面是不是都是装的,但是又觉得任惟不像会在这种事上装的人,估计还是少爷矫情病犯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走着走着,任惟突然想起了什么:“等下,应春和,这山是不是就是我那间房背后的那座山?”
应春和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应得很快:“是啊,怎么了?”
下一瞬间,任惟的语气变得惊恐了起来:“那这山上不是有青蛙吗?”
对哦,这山上有任惟害怕的青蛙。
瞧任惟现在一副杯弓之鸟的惊恐样子,应春和乐坏了,可这才笑了两声,下一瞬间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因为任惟将他的手牵得更紧,并且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身体靠在他的手背上,声音低低的:“应春和,我害怕。”
第34章“那手还能拉吗?”
应春和完全没办法判断任惟是不是演的,毕竟他自己现在心都乱得不像样,心跳快得完全不受控制,偏偏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任惟听到。
他伸手想要去将任惟给扯开,“这都还没听到青蛙的声音呢,你害怕什么啊?说不定青蛙早就都走了,你先离我远点,靠那么近做什么?”
可他扯不动任惟,本来手腕就不太能使得上力气,何况这才下过雨,手腕还有隐隐的痛感,任惟那么大高个靠过来,他完全拿这人没办法,一下子犯了难。
“万一有呢?”任惟不依不饶的,“我一想到这山上有青蛙,我就害怕,我就走不动路,腿都是软的。”
应春和差点给任惟翻一个白眼,腿都软了哪还来的那么大力气扒在自己身上?可是这话说出来,也太奇怪了,而且任惟肯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装无辜,说是什么太害怕了才会拉得那么紧,更加不会松开了。
他只得好声好气地跟任惟说:“这不是还没有青蛙来吗?这样,如果一旦有青蛙来了,我就帮你赶跑行不行?你现在能不能稍微把我先松开一点,然后再稍微跟我保持一点距离?”
“我为什么要跟你保持距离?而且我坐你车的时候,不是也跟你有这么近吗?坐车的时候我还会搂你的腰,比这会儿更近,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任惟理直气壮地反驳应春和,一副完全不明白应春和为什么会想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也很是懵懂无辜。
这下应春和不需要判断了,凭借他对任惟的了解,任惟现在很明显就是装的,就是演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他果断地甩开了任惟的手,“别装了,任惟,你给我适可而止。”
果不其然,在他这样做了之后,任惟讪讪地收回了手,也与应春和拉开了一些距离,不敢反抗似的应了一声“噢”。
可应春和看任惟那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人怎么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可是明明是他更吃亏,更受气才对吧?
“任惟,你别装那么委屈,你委屈什么?”应春和看不过眼了,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哪料任惟还挺振振有词的,“你自己说让我拉你的手的,这才拉了多久啊,就反悔了,还反过来凶我,我可不委屈么?”
应春和眼睛都瞪大了,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之人,“是,我是让你拉我的手了,但是你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思好不好?你整个人都贴我身上了!”
“那我害怕啊,我碰到害怕的东西就是会这样。”任惟依旧委屈,依旧理直气壮。
应春和没辙了,以前从未觉得任惟会如此胡搅蛮缠,看来分开的这四年里任惟总还是变了一些,真是本事见长。
他转身就要走,才懒得跟任惟扯来扯去,可就在他要走之际,身后的任惟忽地说了句,“你不想让我靠那么近,是因为你的心跳会变得很快吗?”
“你刚刚心跳很快,我听到了。”
刷的一下,应春和的脸红了,心也慌慌的,在心里痛骂任惟越界,一点都不遵循成年人恰到好处的相处原则,看破不说破不懂吗?!
应春和的皮肤是小麦色,本来脸红不会有多明显,可是连带着耳垂也红了,这下任惟想装看不见都不能。
“应春和,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任惟的声音弱弱的,其实心里很高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应春和红通通的耳垂看,觉得可爱极了,但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把应春和给吓跑了。
他觉得应春和其实是一只蜗牛,大部分时候都背着坚硬的壳,偶尔松懈下来才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点触角,可是一旦有人去抚摸它的触角,它就会先一步缩进壳里,一只羞怯、胆小、可爱的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