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商應淮不假思索地答應包養協議的時候,他看見了謝歲眠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
商應淮笑而不語,覺得自己大概也只能用這樣沉默而被動的方式來表達愛意了。
但只要謝歲眠不嫌棄,只要他還尚存自我意志,商應淮便不介意用任何形式去向謝歲眠傳達感情,哪怕對方不愛自己都行。
或者說,再沒有比謝歲眠不愛商應淮更好的結果了。
這樣的話,只要等到大學畢業,包養合約到期,謝歲眠依舊可以灑脫輕盈地奔向他金燦燦的夢想,而商應淮大概也能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那道命定的深淵。
可後來的後來,偏偏事與願違。
謝歲眠向他告白了。
在聽到那聲真摯言語的瞬間,商應淮驀地僵在原地。
他的雙臂原本還圍攏在謝歲眠身上準備向自己的心上人做最後的道別,可之後商應淮忽然變得不敢抱緊又不敢放鬆,好像稍不留神謝歲眠就會化作一縷青煙飛散。
自從覺醒之後,商應淮便反覆地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
——究竟什麼樣的世界才算真實?
商應淮嗅過太陽曬熱花草磚石的氣味,用肌膚感知過清風的舞蹈流動,最終他偏執地認定有謝歲眠在的世界就是真實。
於是在告白聲落地的第三秒。
商應淮不管不顧地拋開劇情開始想自己與謝歲眠,想兩個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大相逕庭的生活習慣、以及遙遙無期的幸福未來……
最終商應淮悲慟的發現,即便沒有劇情的阻撓,他與謝歲眠看起來也依然不相般配。
「處事觀念、金錢地位、世俗目光,」商應淮頭頭是道地細數著此般種種,卻獨獨不敢抬眼直視謝歲眠的眼睛,「現實生活不是文藝作品,愛還沒有偉大到能燙平一切瑣碎的褶皺。」
4.
仿佛乍然作起的一聲槍響,命運跟商應淮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他無法再同這個世界繼續虛與委蛇下去,可最終卻也只能放任謝歲眠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
商應淮崩潰了。
他從來都沒有握緊過自己人生的韁繩,真正的苦悶被重重禁制積壓在心底,曠日持久的不甘具象化為了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像是一種最為遼闊的悲鳴。
忽然,商應淮周遭的空氣開始驟然加速流動,徑直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時間罅隙。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輕男人從中緩緩走來,他有條不紊地收起自己撐在頭頂的黑傘,開門見山道:「我是這個小說世界的管理者。」
「編號C7911661的小說主角。」年輕男人笑著彎起眉眼,語氣間滿是感慨,「你還是頭一個自我意識旺盛到給我造成這麼大麻煩的人。」
商應淮瞳孔緊縮,本能地擔憂起謝歲眠的安危:「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