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都是文弱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雖然誤打誤撞逃進了兵匪們不會隨意進入的荒山之中,但因為不具備足夠的野外生存能力,於是就在荒無人煙的山林里,很快被逃跑的大隊伍給拉下,只能跟著一些同樣沒什麼力氣,甚至連方向都辨別不清的人們一起苟命。
逃了不知多久,沿途能找到的吃的東西都被前面逃難的人吃的差不多,剩下能吃的東西於是越來越少,同行的受難者中終於有人餓到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最可怕的事就在那時發生。
昔日的某位逃難夥伴淪落為成沒有理智和人性的野獸一般,趁著大部分人還在為倒下的同伴而心惶惶然時,一語不發撲了過去,用牙齒生生咬下了不確定還又沒有氣息的人的血肉。
而那只是一個開頭。
有人因為飢餓而選擇了加入,有人因為恐懼和殘留的人性選擇了退縮。
選擇離開那群淪為「野獸」的前同伴的人只有幾個,梁骨和程棄之是其中之一。
再然後——
在不知過了幾個時辰,還是又一天之後,潛意識中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沒辦法繼續支撐下去,但想到程棄之時,還是不願就此放棄的梁骨,卻被走在身後側的程棄之拿著木棍打暈了過去。
而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梁骨看見急不可耐的程棄之撲到了自己身上,一口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個樣子,可真是像極了不久前那些化為野獸,去吃同類的傢伙們的嘴臉。
……
被自己深愛的,絕對信任的人,在自己還有氣息和感覺的時候,被當做糧食一樣,一口一口的吃掉是種什麼體驗?
如果一千多年前有人問出這個問題,梁骨想自己應該是能給出答案的人之一。
就很痛,是從身到心都很痛的那種極致的痛。就會讓人痛到,即使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但到此時此刻,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想到自己徹底昏迷之前被咬破的左手腕,那被牙齒深深沒入血肉里,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急速流逝,那種渾身每一處都爆發著劇烈的痛感,還是清晰無比。
再然後——
作為梁骨死亡之地的那座荒山歷經時光磨礪,在之後的歲月中被越來越多的人類涉足,最終變成了現在的開心大廈。梁骨於是也從荒山的地縛靈,變成了開心大廈的地縛靈,往後歲月都不能往生,也不能投胎,離不開開心大廈範圍,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能留在這裡。
對了,還有自己的名字。
恢復死亡時所有記憶的千年老鬼伸出手,將小黑屋的門上自己多年前使用魂力刻出來的代表姓名的字抹掉,再一個字一個字的將新的內容寫上去。
——梁、無、憂。
呵,是一個和這棟大廈十分搭配的名字吧。
那麼接下來該做什麼?
因為仇恨和怒火,黑色的眼睛已經變成赤紅色的千年老鬼問自己。
——該做什麼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