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十八個小時,李碩都沒怎麼合眼,他看著舷窗外的雲,白晝與黑夜的交替,心臟隨著飛機上下顛簸,一直沉不到底。
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十六分,飛機降落匹茲堡國際機場。
國內已經立過春,南城的天氣在逐漸回暖。這個位於賓夕法尼亞州西南部的舊工業城市依舊在下雪。匹茲堡的冬天十分漫長,長到幾乎要到來年四五月份才會進入短暫的春天。
李碩打車前往莊鑫爍的住處,距離不算遠,只有三十多公里,預計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坐在車上時,看著車窗外一大片一大片往車窗上撲的雪花,李碩心裡的焦灼和忐忑達到了頂峰。
李碩恨不能下一刻就見到莊鑫爍,卻又很恐懼見到他。
李碩虛著腳步下了車,大雪很快就落了他一身。他把背包背在肩上,戴上兜帽,縮著肩膀往旁邊一棟灰白色的建築走去。這棟房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歲月沉澱下來的古樸質感卻別有一番味道。
院子門口圍著一圈白色的柵欄,把他這個不速之客擋在外面。
聽莊昭煬說,這是莊鑫爍上大學時莊雁鳴為他購置的房產,也許是為了逃避那個生活助理的監控,或者只是單純覺得這裡距離學校太遠,他一直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裡,偶爾才回來。
李碩打量了一下房子周圍,這個社區房屋與房屋的間距有好幾百米,他在這頭嚎一嗓子,最近的鄰居都不一定能聽到他的聲音。私密性是一等一的,但當李碩想到莊鑫爍獨自一人住在這裡,從早到晚,經歷著無論怎麼望也望不到頭的冬天,就開始替他感到難過。
冬天的匹茲堡有一種神奇的致郁能力,李碩剛來到這裡不到兩個小時,就覺得整個人已經沉在了深淵裡。
四周靜悄悄的,耳邊只有雪簌簌落下的聲音,李碩走到院子門前往里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建築上開了許多個窗,房子裡沒開燈,這些窗子就像黑洞洞的眼,警惕地盯著他。
莊鑫爍不在家,李碩得出這個結論。
他背著包走到路邊的一棵松樹下,樹下落滿了松針,踩上去很鬆軟。這是個避雪的好地方,李碩決定站在這裡等莊鑫爍回來。
松樹遮得住飄揚的雪,卻擋不住能吹進人骨頭縫裡的風,沒幾分鐘,李碩整個人就被吹透了。
「媽的,臭小子跑去哪兒鬼混了還不回來?」
李碩吸了吸鼻子,小聲罵了一句,可他打開手機屏幕數十次都沒有勇氣撥出去那個十位的電話號碼。
腦袋裡的思緒零零散散的,李碩抓不到它們的頭尾。因為沒有辦法全神貫注地思考某件事,他索性不去想,轉而苦中作樂去欣賞這幅異國的雪景。
周遭安靜得嚇人,李碩抖了抖腿,腦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電影裡的那些搶劫,槍殺等等無一不顯示著這個國家『自由度』有多高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