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政遲來,他轉過頭去,盯著看了一會兒,在陳韓峰複雜的目光下,反應滿了半拍似的,突然露出一個淡笑。
那笑容確實很不對勁。
給人一種詭異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這表情在殷姚臉上本該十分違和,卻又無比生動自然。
極為矛盾。
政遲去撫他的額頭,殷姚動了動,不自在地躲開,開口喚道,「阿遲。」
這一聲喊下去,陳韓峰的臉色更加微妙。
政遲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一會兒,才臉色鐵青地問,「你叫我什麼?」
見他這樣,殷姚有些意外,頓了頓,「阿遲?」
「怎麼這個表情。」
殷姚伸出手,冰涼的指尖搭在政遲寬大僵硬的手掌上。
「是我啊。」
說著,他輕輕抬高下巴,像是習慣性地眯起眼睛。
這番審視的動作很流暢,對政遲來說,再熟悉不過。
會在疑惑的時候做出這樣動作的,只有一個人。
越遙。
第46章 沒能把他的遺體帶回來
「媽,多少還是要吃點東西。」
殷時嬿坐在桌前,一日比一日更魂不守舍,見殷城來,揮了揮手,「不用擔心我。」
「怎麼能不擔心。」
殷時嬿沒有回話,愣怔地坐在沙發上,像是在等待一場關乎生死命定的判決。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殷城還在那裡,她低下頭,半晌,只說出一句,「我沒事。」
「……」
殷城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他能做的只有這些,日復一日地過來,默默放下手裡的東西,「您照顧好自己,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只能……」
「我知道。」她說,「我心裡有譜,不會倒的。」又強笑著,「你媽哪有這麼脆弱。」
殷城離開後,那硬撐出來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只怔忡地著看向前方,眼色放空,在無盡地等待中,回想著以前的舊人和舊事。
殷姚不是她的孩子。
這件事除了她自己,殷家上下沒有別人知道,包括殷城。
殷姚的親生母親,和她相識很早。
陳窈和她一樣,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從小在一個院子玩大的。雖然家裡都很窮,但比起殷時嬿來說,她日子過得要更苦一點。
兩三歲的時候父母先後逃離了這個鎮子,說是去大城市打工,可是一去不復返,到最後音信全無,只留一個老人拾荒養活孫女。老人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聾了一隻,他雖然沒有拋棄這個孩子,但也沒有多疼愛,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足夠了,有時候甚至飯都沒得吃,爺孫倆一起餓肚子。
人在連自己都顧不住的時候,很難去包容他人。後來開始搞城建,路邊連垃圾都撿不到了,老人身體不好,搶廢品也搶不過那些腿腳麻利的,只能帶著孫女上街區討飯。
但這鄉鎮實在是太窮,養雞養鴨的要物盡其用,有時候甚至連泔水都討不到。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不說照顧,他連這孫女的死活都懶得管,有什麼吃的向來是緊著自己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