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眉頭一蹙,眯著眼抬起頭,還未開口,卻發現政遲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迷惘。
臉色很蒼白,他看上去甚至很脆弱,這輩子或許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碎了似的煎熬感,並非是屈尊紆貴,更像是他在壓抑掙扎什麼。
不是打壓,像在央求。
他是在央求。
可殷姚的眼神很平靜,許是發覺自己沒必要再去委屈了,就好像默認了自己並不會被珍惜對待的事實之後,再沒動過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
而如今即便他雙手捧著奉上去,殷姚也不想要了。
「放你走,你確定嗎。」政遲強迫殷姚看著他。「為什麼騙我。」
殷姚除了略有抗拒地縮了縮,再沒有什麼反應,他大病初癒,也沒力氣,「我騙你什麼。」
「你的病。」政遲臉上是少見的情緒,似乎像笑,又似乎怒極,「說起來,你打算瞞我多久?殷姚……」
比想像中的輕鬆。
輕鬆很多。
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政遲的表情很陌生,是殷姚沒見過的,沒有讓他感到心生畏懼,反而像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就連心跳都平緩下來。
「那你又騙了我什麼呢?」
他看了政遲很久,突然笑了出來。
「瞞你多久……嗯……打算瞞到徹底忘了你為止。」
殷姚突然覺得很輕鬆,太輕鬆了,就連沉重的大腦都清晰了不少。
政遲的體溫更加滾燙。
那手貼著臉,用的力氣似乎很克制,微微顫抖著,青筋畢露,隨時要將誰扼死一般,在失控的邊緣牽扯神經,誰看了都會想要驚恐地遠離。
殷姚摸上政遲撫摸自己臉龐的手。
殷姚的手很軟,但也有握筆握出來的軟繭,在政遲的手腕上緩緩輕撫著,像在安撫,嘴裡卻說,「但我發現自己真的很噁心,即便到了那種情況都沒有忘了你。」
「殷姚。」
「越遙為什麼不扎准一點?就差一點,我就不用再醒過來,也不用再看到你。」
「殷姚!」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是自己那副廉價模樣,當個替身演到最後把自己都騙過去了,甚至那連替身都算不上,像不像笑話。政遲,我像個笑話。」
政遲讓他不要再說,殷姚卻撫著他的手,溫順又殘忍,「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遇到你,但我遭受的一切都怨不得別人。我真的很該死,政遲,為什麼我沒有死在船上?要遂你所願,為什麼沒死在你面……」
政遲咬著他的唇,隱忍克制地發瘋,再聽不下去一句,他知道殷姚在報復,痛恨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恨遲來的彌補與悔恨分文不值,他沒辦法再拼好這個人,正如一開始將他打碎的時候從未想過後果。
嘗出了血味,但不是殷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