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對他說,「我不恨你。」
他怎麼會不恨自己,一定恨的。
所以他說:「殺了我,寶貝;殺了我吧,能由你親手。」
都說他薄情,必定眾叛親離孤獨終老,篤定得真如他宿命已定,他又不信神佛,向來也不怎麼理會。
現在卻有些後悔。
如果真的有誰存在,掌管人世間的命運,那看在他不得好死咎由自取的份上,垂憐淺聽他一言吧,也就這一次。
沒別的什麼願望,等殷姚一覺醒來之後,無論如何。
讓他忘了我。
殷姚愣怔地看著前方,政遲倒在他肩上,不覺得重,也不痛。
他只是空空地坐在那裡,從背後看,像是窩在政遲的懷中,掙不開也逃脫不掉。
神情懨懨,累極了似的,連有人走來都沒有注意到。
冰涼的槍口輕輕釘在殷姚額角。
他一動,夢醒似的,抬起頭,第一眼看到的,是遠處躺在地上的越遙。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衝過來的。爛紅的槍眼,像顆破裂的櫻桃,碎在他耳際。
白燮臨蹙了蹙眉,用腳尖挪開越遙的身體,身上有別人的血,這讓他很不舒服,但此時此刻還有別的事讓他更不舒服,於是俯身看著殷姚。
殷姚僵硬地伸出手,抱著政遲的身體有些吃力。身體濕漉漉的,渾身都被澆透了,血很黏,像披著一身溫熱的歉意。
他抬頭,問白燮臨。
「你要殺了我嗎?」
聲音很輕。
像羽毛飄逸。
第67章 羽毛
「殷姚。」
「嗯……嗯?」
殷姚睜開眼,眉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好像是車裡?看窗外似乎是自己家院子門口。剛醒來眼睛乾澀,他習慣性伸出手手揉,一動,才發現懷裡抱著個盒子,上面有美術館的標誌。
「畫展……啊。」他猛地一抬頭,就看見政遲眉眼深沉地看著自己,「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下了高速就看你躺倒了。」
殷姚臉上一燒,抱緊了懷裡的伴手禮,「為什麼不叫醒我?」
政遲沒有回答,俯身幫他解了安全帶,「下次不會再帶你去這麼遠的地方了。」
距離有點近,殷姚往後一避,「下次……」
政遲沒有抬頭,而是替他開了車門,「今天的事別放在心上。」
「什麼事……」殷姚低著頭,看著不自在,說起話來倒毫不含糊,「是說看畫的時候你親我那下啊。」
見他如此坦然,反倒政遲神色一頓,有些不自然。車燈昏暗,殷姚看不太清。
也沒等來什麼回應,政遲說話還是藏一半露一半似的,只說,「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