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和武垣離開教坊司時, 暮鼓在敲,天色昏暗。
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琴娘子二樓的房間窗子, 搭在窗上的手, 她似乎在目送他們離開, 可又沒那麼多時間,眼底的思緒未盡,臉還未轉,卻已經要揚起笑臉,迎上去房間尋她的人。
她的生活本就身不由己, 要做成這些事, 需要付出多少?為一份永遠得不到的情, 值得麼?
武垣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飛蛾撲火, 並非不知道痛, 而是知道痛,也願意這麼做。情之一字,原本就不該是索取,談不上值不值得, 有沒有結果也不重要,只是情願這麼做。」
只是情願這麼做。
崔芄轉回頭:「十三郎竟如此通透。」
武垣:「你教我的,忘了?」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
崔芄愣了一下, 才想起之前聊案子,為了展現自己的能耐本事,能讓武垣多相信些,多少要說些過往經手的事, 怎樣的遺體, 生前有何經歷, 有過怎樣的愛恨糾葛,他因此有了什麼對生死的感悟,對情感的理解……
他和武垣的確經由案子,聊起過情愛之事,他也的確有此感悟,但從未這般清晰明白的表示過,武垣卻都理解。
武垣看著他:「琴娘子很小心,縱使很喜歡厲正初,除了多年前那樁令人啼笑皆非的『勾引』,這兩年並沒有見過幾次面,做了什麼,外人也並不知曉。」
她能應付身邊局勢,現在很安全。
崔芄知道武垣在提醒什麼,但仍然覺得很遺憾:「琴娘子知道厲正初同她不會有未來,她也沒想過有未來,她只是不希望自己欣賞的人變髒,可能有時候厲正初於她而言,甚至不算情愛,是某種象徵。」
「嗯。」
暮鼓催人,街上行人腳步匆匆,武垣擋住了崔芄,不讓他被人碰到。
人多眼雜,說話也不怎麼方便。
接下來的路,兩個人都沒說話,一路安靜,倒是經過之處年味漸濃,紅色的燈籠出現在長街的各個角落,飯香處處,幾乎每走過一處人家,都能聽到飯桌上聊的家長里短。
對比自己空空的肚子,著實有點慘澹。
崔芄已經不知道多少回,忍不住去看經過人家的門庭飯桌了,想來武垣也一樣。
終於,回到了永寧坊。
崔芄看武垣:「先去吃飯?」
「好。」
武垣回答的太快,崔芄都有點沒反應過來,感覺就像是對方一直等著他在問這句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