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哲病容,林如海約莫也能想到,為何前世旁人看自己, 多是那樣的表情。
興許前世林如海的臉色,比現在蘇哲還差幾倍不止。
蘇哲見林如海面色凝重半晌說不出言語, 勉強擠出一個笑:「林兄不必如此,你看我這模樣,豈不是更顯莊重?」
林如海苦笑:「是。」
坊間逸聞, 嚴嵩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更加老成, 能在朝廷上壓住文武百官, 年輕時候就續須,專門尋求白須之法。
蘇哲何至於此呢?
蘇哲請林如海入座:「林兄為官一方,我也聽過旁人誇讚,若是旁人我定然覺得吹噓,但若是你,我未曾半點懷疑,而今我在文淵館,勉強修完一朝農典,先人之作卷帙浩繁,怕是這輩子都修不完吶!」
無論是真是假,當下若不以此為寄託,蘇哲應當會鬱鬱而終,林如海拱手:「只願蘇兄,著書有成。」
林如海和蘇哲閒談一回,這兩年間,朝堂之上暗流洶湧,原本父子和睦的聖上和太子,不知為何針鋒相對,背地裡鬥法。
蘇哲果然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就連先前顧念著他的老泰山,這幾年皆十分冷淡,蘇家陸續有人出仕,名次不及蘇哲,但也有二甲優者,眼看蘇哲被明目張胆打壓,自然會尋其它出路。
林如海和蘇哲相聚回來,百感交集,十幾年前誰能預料今日,風采綽約、名動江南的蘇大才子,竟會淪為蘇家整個家族的棄子?
日子轉眼間馬上就到初三,賈赦親自把兒子賈瑚送到城郊道觀,老道士見道觀沒有名字,索性就取一個無名觀。
道長說不可讓賈瑚帶小童,只留他一人在觀禮清修,讓賈家莫念,只當沒這個孩子,興許能躲過一劫。
賈赦看著道觀外荒草萋萋,心底忽而湧出無限蒼涼。
送走賈瑚,馬上十月中下旬,林如海也要開拔下江南赴任,擇定二十四出門,聽見這個消息,才沒了哥哥的賈璉忍不住抹淚。
林璋背著手,一本正經像個老學究,勸表哥賈璉:「人都說,聚散終有時,你莫要哭了,引著迎春妹妹和元春妹妹一起哭,我們還沒走呢!」
正傷感間,外面有個婆子慌慌張張衝進來。
「老太太,宮裡來旨了!」
天家跟前,那麼點傷感又算得幾何?
賈母等人被嚇得一激靈,趕緊叫人去取衣裳,把傳旨的公公接進來,賈敏來母親家,又怎會把誥命衣裳隨身攜帶?
萬般無奈,賈敏只能穿著常服接旨。
好在這回只是太后娘娘叫公公傳出來的口諭。
絳紫滾邊,青袍子,這公公品階不低。
賈母等人只能更加恭謹。
公公捏著嗓子:「著娘娘口諭,勞您二位夫人,入宮覲見。」
賈母微笑,馬上有人給公公塞一個大荷包。
「公公……」
老公公把荷包往袖子裡攏,面不改色:「老封君不必記掛,娘娘們在宮裡想找個人說話而已,這樣的旨意,小的也傳過別家。」
賈母領著小輩客氣道謝:「多謝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