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淵淡淡「嗯」了一聲,深深看了眼洛雲升,掀簾下車。
骨節分明的大手攬住洛雲升的肩膀,常年抓握武器的有力指節微微內扣,不輕不重的力道恰如其分地向洛雲升宣告容淵此人的存在。
「上車吧,你要抓的人已經在押回去的路上了,回去任由你怎麼審。」洛雲升聽見他的聲音卻一言不發,目光沉沉。
容淵勸了兩句無果,便按著他的肩膀把人半按進懷裡,手撫過僵直的脊背,從上往下,一遍又一遍,像安慰應激的貓兒,在他耳邊低語:「怎麼這麼倔啊?真跟只貓似的,你其實是保佑小孩兒的鬼神是不是?就只對孩子好,像我這樣的就絲毫討不得你喜歡?」
洛雲升嘴唇動了動,像是要反駁他,但言語蒼白,人命已隕,說什麼都無用。
「不喜歡不要緊,」容淵用了些力拍了拍洛雲升的後心,像是要給他補足勇氣,「討厭的人全都消失不就開心了嗎?」容淵理所當然說著叫人毛骨悚然的話,絲毫不覺自己也可能在洛雲升的「厭惡名冊」里。
「早一時回府,早一時探明真相,我們回去,好不好?」末了,這從來尖牙利嘴不說軟話的人,還特意用了哄孩子的語氣發問,若是旁人聽到定會震驚原來兇惡如靖安王也會溫柔對人的。
但軟話和低姿態不能打動洛雲升,對於一個在PUA里長大,成年後經歷過漫長心理治療的人,他只會反唇相譏,「把人比作寵物,王爺是自覺很高貴嗎?」
說完,他轉身抱著果果上了馬車,只留給容淵一個清冷決然的背影。
看這冷心無情的人,容淵心下竟生出幾分無可奈何——還真是軟硬不吃,叫人無從下手。
繼而,他又感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好像從來都只有他指桑罵槐氣得別人說不出話來,如今這是遇見了克星,叫他也領教了一番無語的氣悶。
心中的勝負欲被驟然激起,容淵不由分說地掀簾上了馬車,躍躍欲試地想和洛雲升一分高下。
但後者現在絲毫沒有應付他的心情。
容淵剛上馬車還沒坐穩,洛雲升用那冷如寒冰的聲音告知他:「王府有內鬼,洛雲升不是自殺,他是被逼自戕,這具身軀恐有些把柄抓在你的敵人手中,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洛家的某位小姐,『我』的某個妹妹,王爺,且仔細斟酌吧。」
洛雲升一句話透露了眾多信息,縱橫交錯的線索澆滅了容淵高揚的勝負欲,靖安王臉色一變,頃刻間理智占了上風。
他信洛雲升的鬼神之能,因此也信他的話。
前世他因為憤怒不甘一夜未踏足喜房,不知「洛雲升」早已自戕,但天還沒亮消息就已傳到了宮中,執筆太監親自帶著加蓋了三省印章的聖旨闖入王府,以一個暴虐殺妻的罪名逼迫他交出了半份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