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暘咬咬牙,氣更足了。
楊黎有一場活動要出席,她殺青的戲份就挪到了後面,李崇彰多方打聽活動,最後卻得知了付靜茹的死訊,這是李崇彰整部電影中最爆發的一次,他不能收著,得完完全全地釋放。
演戲這東西,各有各的悟性,小幅度的戲拿捏不好沒層次就容易死板僵硬,所以難演,但大開大合激烈的戲份也得握著度,一不小心就演得瘋癲讓人跳腳尷尬,也難演。
秦暘跟段弘俞慪氣,不肯叫他把自己看扁,硬撐著一口氣,怎麼也要把這場爆發戲給演好了。
為此他大半個晚上都在琢磨劇本,還把段弘俞之前指點寫出的人物小傳拿出來反覆琢磨,拿著劇本半夜在陽台吹風趕睡意,這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
休息時間結束,立馬就要到重頭戲了,秦暘量了體溫喝了藥,打足精神去等著開戲,此前一直見不著面的段弘俞現在倒是出來了,他把控著幾個機位的調度。
一會兒走到這邊,一會兒走到另一邊,秦暘和他之間好像隔了一層真空區域,稍微走近點兒人就自動彈出去了,連靠近的機會也沒有。
秦暘不敢再看,不敢再把段弘俞往腦子裡擱。
他現在沒法想、不能想,閉上眼,秦暘逼著自己先進入情緒。
就怕想得多了,那醞釀出來的情緒就被打散了。
打板聲一響,李崇彰的靈魂就從秦暘身體裡鑽了出來,他手中捏著一份報紙,是好友交到他手中的物什,對方離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或許想說些什麼,都咽回了肚子裡。
李崇彰已然從他的態度中察覺出問題,直到對方離開多時,他也沒攤開手中那份報紙。
他點了煙,急促地吸著,吸得急了嗆咳幾聲,連眼眶都嗆得紅了,櫃面上放著的小佛像與他對視著,瀰漫的煙霧將它隱在其後看不真切。
直到嘴上叼著的煙掉出一截菸灰落在報紙上,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他先是輕輕拂開,那菸灰卻橫抹了一道,李崇彰更用力地抖落報紙,忽然抑制不住情緒發了狂,那份報紙在他手中被揉成團,藏在床墊下的付靜茹親手寫下的字句也被他撕扔在空中,李崇彰咬著煙,如同困獸機械性地在窄小侷促的屋子裡打轉,嘶吼中混雜著嗚咽,又被硬生生地遏制下去,怕發出的動靜太大,李崇彰甚至沒法哭出來,嘴裡的眼滾在地上,他咬住自己的虎口,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了手背上。
但慢慢地,他又像失了力氣似的跌坐下去,緩緩地將揉皺的報紙攤開來,露出刊登在窄小邊框中、將付靜茹打成反動字樣絞殺的速報。
「過!」
段弘俞聲音一出,寂靜無聲的片場陡然間爆發出一陣驚嘆,作為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是最清楚演員發揮的,誰也沒想到秦暘會把這齣戲演得這麼細緻,還能一次就順利過了。
副導演很是感慨,正想與段弘俞聊聊秦暘這肉眼可見的進步,忽然就見他凝神盯著監視器,沒一會兒,撂下喇叭掀開帘子急急出去了。
也就是這時候,秦暘起身離開了片場,小陳反應過來不對勁,正打算追出去,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看清來人,小陳的腳步一下停住了。
秦暘心頭悶著,臉上掛著淚,眼皮都生疼,剛剛那一陣情緒爆發消耗了他的精力,連帶著發燒的症狀都跟著氣勢洶洶起來。
屬於李崇彰的情緒裹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