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難聽點,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是張家入贅來了。
好不容易尋到空檔,胡茂之心有餘悸地用手肘搗了張子顯兩下,悄聲問道:
「這陣仗可不一般啊……你輩分小,抹不開面子不好得說就罷了,你娘親是如何答應胡家這般亂來的?」
張子顯僵著一張笑臉,陰沉的話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這可是天家親自下旨召回京師面聖的重臣,我張家哪裡得罪得起?」
胡茂之訕訕閉上嘴。
他身上的血,一半胡家、一半張家,此時夾在中間,又能說什麼呢?
前院觥籌交錯、熱鬧非凡,後院裡,女眷們也不遑多讓。
各府的夫人小姐圍坐桌邊,嘴裡天南地北聊著閒天,可說來說去,都落到了一句話上。
「胡府的潑天富貴,恐怕才開始呢!」
整座府邸里唯一安靜的地方,恐怕只有晴春院了。
晴春院裡,胡婉娘身著嫁衣,端坐梳妝檯,喜婆在旁說著吉祥話,一下一下為她通發。
程荀站在一旁,只覺得這滿屋的紅扎得她眼睛疼。
前院縹緲的鼓樂聲飛到屋中,程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焦躁。
明日。
明日,胡婉娘便要離家出嫁,可胡府依舊一片安寧錦繡!
她真的等得到胡府的傾覆嗎?
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紅繡鞋上的珠子。雙手不由自主地絞在一起,她掐著自己的手心,努力冷靜。
手指碰到腕上的鐲子,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大腦終於平靜些許。
她想,至少她還有兩次機會。
「媽媽,差不多了。」胡婉娘突然出聲,側頭躲過喜婆粗壯的手指。
胡婉娘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簪金佩玉、唇朱點翠。
她發誓,這絕對是她此生最美麗的時刻,什麼茹娘、三娘,若是見到此刻的她,恐怕要羞得掩面跑走了。
她像打量一尊花瓶,細細看著自己的面容。目光一轉,她在鏡中看見了低著頭的程荀。
她勾起一抹笑,轉頭對喜婆說道:「媽媽,將我這丫鬟也打扮打扮吧。」
她抬手指向程荀,那雙抹了胭脂紅的眼睛笑得開懷。
程荀下意識抬起頭,只見喜婆面帶猶豫,胡婉娘卻起身將自己拉到了鏡前坐下。
「媽媽,你就幫我這一回吧。」她冰涼的手放在程荀側臉,好似長滿鱗片的蛇在她臉上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