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也曾疑心這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的錯覺。可不知為何,晏決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自那日起,開始以某種不容拒絕卻絲毫不令人反感的姿態,不斷出現在她面前。
他對她依舊如從前那般周全體貼,可她知道,有些東西,就是不一樣了。
面對他溫柔而強勢的攻勢,程荀尷尬又無措,心中一團亂麻,只能假作對一切一無所知。
她心中有數不清的疑問。
所以,他心悅自己?
他這份情誼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他這份情誼,有多少是出於作為兄長的憐惜與愧疚,又有多少是出於她這個人呢……
程荀歪頭靠在軟墊上,將車窗拉開一條縫。
窗外,細密的雨絲落入林間,潮濕的水汽積成濃霧,煙絡橫林,一切縹緲而朦朧。
馬車搖搖晃晃,程荀呆呆看著窗外,只覺自己好似也被困在這大霧之中了。
一行人昨日清晨從揚州離開,路上在客棧休憩一夜,今日又早早出發。喝下甜湯,程荀昏昏沉沉睡過去,等再次醒來時,馬車已然停下了。
程荀從混沌的睡意中掙紮起身,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周遭安靜得只聞風聲。
春虹見她醒了,連忙說:「姑娘,已經到了。」
「怎的不叫我?」她敲敲睡得酸疼的後頸,當即就要下車。
春虹拉住她,為她整了整衣裳,又披上一件斗篷,手上利落繫著帶,嘴上一邊說:「姑娘別急,夫人和世子爺特意吩咐了讓您再睡會兒,現在吉時還未到呢。」
程荀推門下車,卻見眼前是一片蒼翠茂盛的松林,松針、松果落了滿地。雨停了,風吹過,陣陣松香夾著雨後草木的潮氣,撲面而來。
她扯了扯身上的斗篷,沿著地上的腳印,往山上走。
這片松林遠離人煙,周遭未見屋舍,恐怕只有前陣子晏決明帶人找來、又留人看守此處,才有了些人氣。
她生母的墓就在松林深處。
據說當年此處並非如今這般人跡罕至。只是那年大旱又趕上冰雪災,實在太多人死在路上,運氣好的尚有親朋幫忙收斂,在這林中得一個入土為安;運氣不好的,便是一具全屍都找不到了。
自那之後,這片松林就多了許多傳聞。什麼陰氣太沉、死氣太重,夜裡鬼火磷磷、鬼影重重,硬生生成了周圍人家嘴裡治小孩夜啼的地方了。
也是因著這個緣故,人們漸漸也就不往此地來了,到最後,就連伐木的人路過都會繞道而行。
沒了人的痕跡,這片林中萬物肆無忌憚地野生野長,十多年後,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帶路的小哥是晏決明請來的當地人,並不知曉她們的身份,只是與她們隨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