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遇上什麼危險?最多不過是匪盜攔路、黑店宰客罷了。可晏決明,卻是要用肉身扛住韃靼人的金戈鐵馬啊。
「千萬千萬,珍重自己。」
這句話,明明是該她寫給他的。
接下來的幾個月,她去信問過義母,也沒能得到任何消息。
晏決明從軍這一出,雖令人始料不及,可想到晏家起初便是軍功立身,他心有抱負、想要重振家族基業,也並非難以理解之事。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並未依靠祖輩蔭庇拿個現成的軍銜,而是趁夜悄悄離京,獨自一人跑去西北投軍去了!
崔夫人在信里提到此事,用詞毫不留情面,狠狠痛批了一番晏決明行事魯莽、不顧長輩。
可程荀看得出來,崔夫人心中多的是驕傲和感嘆。
她在信里說,「決明之膽魄、之決心,甚肖其外祖。」
再次收到晏決明消息,是那年的夏天。po文海 棠廢文每,日更新Q裙四貳耳2物酒以寺七他從西北遣人送來了幾箱子的上等裘皮與瑪瑙珠寶。這次的信里,他終於多費了幾道筆墨,寫了寫在前線的情形。
據他所說,他所在的大軍守住了延綏以北三個城池,韃靼戰線連連潰敗,他們一路追擊三千里,打到了漠南,搶了韃靼一個部落,降俘近千人。
而他在這場戰役中立了功,升了銜,大將賞識他,將部落中一部分收繳的財寶獎給了他。
晏決明行文里說得含蓄克制,可程荀還是忍不住笑了。
她將信小心放在一旁,翻了翻那幾箱子戰利品。
她突然覺得,這與從前程六出夜裡歸家,假作不在意地將獵來的飛禽走獸放在門前的樣子,也沒什麼不同。
送信來的是晏決明自己的人,程荀也總算抓住機會,讓那人返程復命時,順帶捎上自己的信。
就這樣依靠人力,兩年來,他們雖未曾見面,可對方的影子卻好似始終陪伴左右。
她在信里寫江河之壯闊、山川之險峻,寫富人淚、窮人笑,寫遊歷行商時遇到的人間百態。
而他的信里,也總挾著幾分大漠的煙塵。金戈鐵騎、刀槍劍戟,蒼涼遼闊的高天之上,是韃靼人巡獵的鷹隼。
她本以為他不會在信中過多寫前線的戰事,可意外的是,他雖總是草草寫幾句有關自己的事,可對於韃靼人的風俗習性、兩軍如何對壘、戰線如何推進,都詳細地寫了下來。
——乍一看,不像是報平安的家書,反倒像是教人如何行軍打仗的軍書了。
程荀起初還去信問過,為什麼要將這些東西告訴她?可會涉及機密?若是信在路上被人劫去,可會有礙?
而幾個月後,晏決明在寄來的信里只寫了一句話: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你會想看的。】
這句話後面落了一滴墨點,似是有人躊躇片刻,又在後頭補了一句:
【邊關無聊,我也只能寫寫這些東西,阿荀莫怪。若是不喜歡,下次我再寫寫別的。】
程荀看著幾年下來他鋒芒更甚的字,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