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之人罷了,不值一提。」晏決明輕描淡寫道。
程荀心中一跳,下意識轉頭看向晏決明。
晏決明卻並未看她,只是微微頷首,對陳毅禾道:「陳大人,這二人就有勞您帶去縣衙了。」
陳毅禾似信非信地點點頭,不再追問。又對程荀寒暄幾句,待護衛下馬抬起那兩個胡人的屍體,眾人返程。
天色漸晚,天邊夕陽只剩下一抹餘暉,大漠上氣溫漸低。
臨走前,一個護衛遞上來一件狐裘斗篷。晏決明接過斗篷,將程荀嚴嚴實實蓋住,又小心的避開她脖頸處的傷口,將散落的長髮攏到一側,仔細挽起。
二人貼得極近,昏暗的暮色下,宛若有情人耳鬢廝磨。
護衛見狀,連忙轉身,拍了拍微紅的臉,策馬跟上眾人。
遠遠被落在後面的二人,心中卻沒有多少旖旎的心思。
晏決明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側頸,程荀垂眸看著他給斗篷繫結的手,心中始終難安,不由得輕聲道:「為什麼將他放走了?」
晏決明動作未停,系了個漂亮的結,又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脖頸上的塵土。
長滿薄繭的指腹擦過敏感細嫩的皮肉,她不禁打了個顫。
晏決明以為她冷,將她摟緊了些,低聲道:「不礙事。回去再說。」
說罷,馬鞭一揮,白馬帶著二人,在蒼茫的暮色里疾馳而去。
待回到程荀家宅門口,太陽已徹底沉入大漠長河之中,深藍的天幕上僅餘下幾顆稀疏的星子,悽然的月躲在雲翳後,只隱隱露出些清淺的光。
程荀疲乏至極,脖頸和後頸的疼痛卻屢屢將她從睡夢邊緣刺醒。她無力地倒在晏決明懷裡,靠著他的胸膛支撐起身子,說話都提不起勁兒。
走到門前,晏決明拉緊韁繩,打橫抱起程荀,乾脆利落地從馬上一躍而下,大步往屋子裡走。
陳毅禾在背後欲言又止,在旁等待許久的李顯適時上前,恭敬有禮地請他先回縣衙,一幹事務等明日再說。
陳毅禾心有不甘,可看著已然絕塵而去的晏決明,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帶著兩個胡人的屍體,隨護衛一同回縣衙。
那邊,晏決明早已遣人找好大夫、備好藥與熱水。程荀暈暈乎乎坐到椅子裡,還未睜眼,就被人哄著喝了碗熱薑湯。
又辣又熱的甜水入肚,她終於恢復幾分氣力,安靜坐在原地,看晏決明與大夫在旁忙碌。
藥粉灑在傷口處,程荀疼得直冒冷汗,一張臉煞白,卻一聲不吭。晏決明坐在一旁,在桌布下拉住她的手,任她指甲緊緊陷入自己的手心,幾乎劃出血痕。
大夫仔細醫治後,留下藥方與一籮筐的叮囑,晏決明臉色肅然地聽著,一字一句記在紙上。
將大夫送出房門,他又忙進忙出地倒熱水、擰帕巾,小心地替她擦拭臉上、脖頸處、手上的塵土泥沙,將細小的傷口一一處理了。
待到程荀換下髒污的衣裙,躺到床榻上,他才又輕叩門扉,問道:「阿荀,我能進來嗎?」
程荀心中一時想笑,在她身邊當了一夜的「丫鬟」,有規矩沒規矩的事兒都做了一堆,這會兒又講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