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目光游離,看向那雪地里蜿蜒的血河。
灰狼死了。
她活下來了。
程荀的手驟然一松,整個人癱倒在雪地之上。
雪原上依舊靜謐,凜冽的風吹過鼻尖,風中混雜了乾冷的雪沫與粘稠的血腥味。程荀渾身脫力,側臉貼在土地上,聽到了她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大腦一片空白,她突然很想哭。
淚水湧出眼眶,還未滑落,便在睫毛上結了冰。程荀倒在堅硬濕冷的泥地上,無聲哽咽。
一口氣泄下,痛覺愈加凸顯。短短一天內接連逢難,渾身幾乎找不到一處好皮,衣衫之下布滿了淤青。
雙臂被灰狼的利爪劃傷,厚實的棉襖與狐裘被割得漏風,冷風掛在道道血痕上,雖不算深,卻是鑽心的疼。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畔突然響起一陣溫熱的呼吸聲。
身體下意識繃緊,腦中警鈴大作。還未撐起身體,手臂突然傳來一陣溫柔的、毛茸茸的觸感。
她轉頭望去,卻見白馬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低下頭頸,雪白的額頭在她傷處輕輕蹭著。
離得這般近,程荀終於看清了,這就是絕影。
是晏決明的絕影。
她呆愣一瞬,當即爬起身,衝到絕影身旁。
眼前的男人依舊不省人事地趴在馬背上,程荀顫顫巍巍伸出手,輕輕挑開擋在臉上的斗篷與亂發。
是他。
映入眼帘的,是那張消失了近兩月的臉。
她貪婪地在那張臉上尋找熟悉之處。這張臉憔悴蒼白,消瘦了許多,可依舊鼻樑高挺、稜角分明。眉尾一道淺淺的疤、鼻樑上一點小痣,每一處細節,都在告訴她,是他沒錯。
沙啞微弱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程荀不敢高聲,唯恐眼前一切不過黃粱一夢。
「晏……」
數十天的艱難尋找、數千里的跋涉、屢次深陷險境,一切受過的傷、走過的路,在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眼前逐漸朦朧,她伏在他背上,緊緊抱住了他。
「晏決明……晏決明……」
懷裡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喉嚨里發出了微弱的呻|吟。程荀如夢初醒,解開他身上的麻繩,艱難地將他放到地上。
晏決明渾身癱軟,倒在她懷中不省人事。程荀撥開他臉上的亂發,額頭相抵,燙得可怕。
心中驚慌至極,程荀深吸一口氣,拉開他的領口,俯身去聽,胸腔中心跳如常。
她又扯開他四肢各處的衣服,卻見他右肩處纏滿了布條,布條上的血跡已然凝固。
除去此處,身上還有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各種刀疤。
程荀不過匆匆一看,眼淚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抱住他的頭,冰涼的手在他臉上不停摩挲。淚眼中,她倉皇而無措地搖晃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