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整個紘城縣衙,除卻當夜被抓住的孫縣丞仍生龍活虎,幾個縣官幾乎都下落不明,不知逃去了何處。
眼下唯一能找到屍身的,竟是陳毅禾。
軍中將士清點、運送城門下如山的屍身時,在其中發現了陳毅禾的屍體。他穿著那身被血污得看不出圖樣的官袍,一支箭羽從前胸貫穿後胸,從城樓上直直摔下,半邊腦袋都碎了。
程荀聽後,默然片刻。
說實話,她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可即便生前有再多齟齬,在一眾奔走逃竄的官吏對比之下,程荀也說不出重話了。
半晌,她只低聲說了句:「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對大齊朝廷、乃至紘城而言,死一個陳毅禾本算不得什麼,可如今官衙幾乎沒有可用的人,這便多少有些難辦了。
不過對比起焦頭爛額的衙門,程荀此時更關心另一件事。
「范春霖的傷勢……」
她語氣莫名,指尖規律地敲在木桌上,尺寸有些寬大的玉戒在指尖搖搖晃晃。
晏立勇聞弦知音,壓低了聲音:
「依主子吩咐,屬下已派人打入將軍府。探子昨日傳來消息,范將軍確實的確在守城戰中受了傷,范家自己的醫士日夜都守在院中,不似作假。」
程荀沉吟片刻,平靜道:「無論是真是假,都看住了他,絕不能讓他死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聽得人心發寒。
「就算去閻王殿了,也要想法子將他帶回來。」
晏立勇挺直腰背,即便心中不解她對范春霖的執著,也當即一口應下。
說過此事,程荀語氣緩和了不少,又問起王伯元的事:
「王寺丞可好些了?我聽說他傷了胳膊。」
晏決明早先便告訴過她王伯元受了傷,不過那時看他神態如常,並無多少憂慮,程荀也暗自鬆了口氣。
「應當無礙。」晏立勇委婉道,「屬下聽聞,王公子住的官署里,這幾日還請了位擅長南菜的廚子。」
程荀訝然失笑,原本盤旋在心頭的陰雲竟被這消息驅散了幾分。
王伯元出生富貴,雖不是貪圖享逸、鋪張豪奢的二世祖,卻也向來是個不願委屈自己的。
在紘城蟄伏了大半年,他終於在此時露出了從前愛珍饈、愛鮮衣的性子,程荀也不由得鬆快了幾分。
或許,這漫長的冬,終於要過去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程荀與晏立勇將幾位死去親衛的後事敲定、商議了對眾親衛的獎賞輪休,又安排了近來一段時日府中各處的事宜,才拖著步子回到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