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寧遠侯府門前,本在晏決明之後的管事早早便到了,見他沒出現,以為自己又辦砸了事兒,在門口急得焦頭爛額,愣是不敢進府報信。
不知等了多久,眼見大路盡頭終於現出晏決明的身影,管事仿佛看見救星,滿腹怨言全消,諂笑著小跑迎上去為他牽繩。
走近府前,晏決明翻身下馬,管事殷切地接過馬鞭,「少爺,侯爺在書房等您。」
晏決明瞥他一眼,大步踏入侯府大門。
「你去告訴他,我在祠堂等他。」
一走數年,據晏決明上一次回侯府,已有五年之久。
府內陳設與記憶中並無多少差別,仍舊是雕樑畫棟、碧瓦朱甍。
寧遠侯府傳家數代,整座府邸歷經幾朝風雨,修繕至今,不但不減華貴,反倒多添了幾分歲月流逝刻下的古樸大氣。至於那藻井彩畫、山牆瓦獸,更是無一處不體現著侯爵府的規制。
晏決明一路朝府中走,路上遇見不少下人,皆恭敬退避在側。他一眼掃過去,燈火昏暗,他們的身子被陰影罩住,一眼望過去看不清樣貌,只覺面生。
他腳步不停,很快收回視線。心中又想,這偌大一個侯府,又有誰不是板滯麻木、面目模糊?相似的衣裳、相似的面孔、相似的姿態,像一簍尋常成色的棋子,一把抓出幾十個,無甚區別。
下人如此,主子亦然。
穿過前院,晏決明輕車熟路地繞過一重重茂林,眼前露出一道古樸的大門,上書四個鎏金大字:晏氏宗祠。
夜已深,祠堂外鴉雀無聲。
晏決明推開大門,迎面便是通明的燈火。晏家先祖的牌位擺了整整一面牆,每座牌位旁都燃了一盞長明燈,將石磚地都浸出了一層潤澤的暖光。
晏決明緩步走進祠堂,抬頭往上看,滿牆牌位仍在其上高高矗立著。夜風吹得燭光搖曳,照得滿屋鬼影幢幢,令他猝不及防想起當年那個夜晚。
只是如今再看,彼時高山一般壓得他無力喘息的祠堂,而今好像踮腳、伸手,就能摸到頭頂房梁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晏決明收起眸中情緒,轉身看向來人。
「……決明。」
晏淮匆匆趕來,又在看見晏決明時猛地止住了腳步。他一身衣袍如往日莊重體面,神色中卻帶了幾分討好,顯得有些滑稽。
晏決明長身玉立,負手站在他跟前,沒有稱呼、亦沒有問候,神色淡然。
「侯爺,我今日是來取我母親的牌位的。」
晏淮愣住了。
「而今我已不是晏家人,崔怡的牌位也不宜再受晏家子孫香火,還請您還給我吧。」
晏決明說得雲淡風輕,晏淮氣得聲音都忍不住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