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去無歸,不必念我】
程荀握著紙的手指不自覺攥緊了。
【此生不過,塵隨馬去、月逐舟行】
屋中靜悄悄的,程荀維持著垂首的姿勢,指尖一下下拂過那短短几個字,久久無言。
渺遠的鑼鼓聲從窗縫裡漏出來,竹笛、嗩吶的音調愈發輕快,前院更三不五時迸發出歡呼的人聲。
吉時快到,裡間遲遲沒有動靜,幾個嬤嬤對視幾眼,目光焦急,抬手抹了抹汗。
剛想上前去催,房門忽然被人推開,程荀大步流星踏出屋子。嬤嬤們忙迎上去,果兒手中還拿著大紅的蓋頭,可程荀一把推開她們手中的香粉、珠翠,竟然就這般提著裙子衝出了房門。
嬤嬤們大驚失色,當即就要追出去,賀川卻眼疾手快地將她們攔住,利落道:「前頭那麼多規矩都省了,就這最後幾步,上頭也怪罪不到你們身上。」
嬤嬤急得說不出話,賀川抬腿抵住門框,坦然道:「行了,郡主的婚事,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廂眾人正慌神,那邊,程荀穿過後院彎彎繞繞的亭台、遊廊,大步朝前院跑去。
她這一路引得院中丫鬟小廝的驚呼,眾人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後,連聲喚她停下。
繡滿金線與珠寶的嫁衣隨風而動,鳳冠撞在釵了滿頭的珠翠之上,敲出玲瓏的脆響。
程荀越跑越快,身後腳步聲與呼喊聲越來越多,眼前鼎沸喧囂的鑼鼓聲、歡呼聲越來越近。
風吹亂她鬢邊碎發,她奔跑在蕭蕭風聲之中,周遭的一切在飛快倒退,假山、樹影、荷塘都一一消失。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分神望去,卻見模糊的視線之中,四台山上天真懵懂的她、胡府里沉默狼狽的她、西北大漠上鋒利無畏的她,就這麼靜靜站在倒退的世界裡。
她們朝她揮手,朝她吶喊,去追吧,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