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蘿說到這裡煞有介事地拍拍額:「看我,倒是忘了聽村里人說過沈烈為人很是不錯,想必三叔要是死在戰場上,他必是干不出把三嬸和幾位堂弟堂妹們淨身趕出去的事兒來,三嬸,是吧?」
李氏根發都要炸了起來,眼尾拉得狹長,怒視著桑蘿:「你咒誰死?有你這樣目無尊長的嗎?合著我們家這幾個月的口糧都餵進狗肚子裡了是吧?」
桑蘿笑睨著她:「瞧您說的,咱就是就事論事這麼一說,光聽一聽三嬸就受不得啦?那我們小安和阿寧的兄長命還搭上去了呢,還被三叔三嬸你們分出去自生自滅,他們找誰理論去?」
「再聽聽您說的話,左一句要飯的,右一句白眼狼,我倒是想尊您為長呢,您有為長者的樣兒嗎?」
她聲音清脆,吐字清晰,就這麼一小會兒,左右已經有人家探出頭瞧熱鬧了。
李氏被噎得回懟不動,臉脹得豬肝一樣,指尖顫著,指了桑蘿兩回,猛地捂臉嚎了起來:「這真是升米恩斗米仇了,我們養著大房的三個孩子養了這麼些年,沒養出恩倒養出仇來了?」
動靜一大,原本在屋裡聽著動靜的沈三匆匆出來,四下一望,見左右鄰居都探頭在看,攥了攥拳,抑住怒意,斥了一聲:「大清早的鬧騰什麼!」
轉頭就衝著桑蘿:「桑氏,你三嬸看你逃荒過來,好心領你回來讓你有個安身之處,不說該得你多少感激,起碼的敬重要有吧?」
扣得一手好帽。
桑蘿打小沒爹沒媽,孤兒院裡可不是那麼和諧喜樂,那也是跌跌撞撞長大的,平時不招事,遇事也絕不是個麵團性兒,聽到這話就是一嗤:「三叔,您也別拿這事兒來壓我,三嬸半袋糧換我回來給沈烈做媳婦,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滿村子裡大傢伙兒都能瞧得明白。」
「至於恩情,在我這裡,我一路逃荒過來,如果三嬸真是給我活路,我必然感激,結草銜環也要報答的。」
「但我來十里村後是個什麼情況村里人可都看著,不用我說了吧?前天夜裡就險些餓死在山上,小安半夜來求糧,三叔三嬸你們聽著了也只當沒聽見,這可不是我賴您,這是小金昨兒親口說的。要不是陳阿爺和陳阿奶良善,半夜給送了吃食上去吊住了我一條命,我桑蘿現在也地下跟我那沒了的爹娘兄弟和還沒見過面的男人團聚了。」
「所以,您和三嬸往後還真別跟我扯什麼恩情的大旗。」
沈三和李氏從來不知道這桑氏是這樣口舌鋒利潑辣的主兒,一時間被噎得瞠目結舌。
李氏反應快些,搶在自家男人面前朝著桑蘿呸一口就罵道:「好利一張口舌,我們夫妻可辯你不過!但放在誰家也沒有分了枝還得管一輩子飯的,分了家你合該就得自己立起來,這也能怪得著我們?我們還該著你了?」
桑蘿可不接這鍋:「您這話說的,那也得看這家是怎麼分的,沒田沒地,就一個沒開荒的山頭,我得有通天的本事才養得活三張嘴吧?您滿村瞧瞧,誰家是這麼分家的,兩小袋糧,是指著我帶著小安和阿寧能吃到買得起地再種上糧收成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