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圍著周癩子看了一圈,發現不只草皮,上邊還稀稀落落掛著幾十片落葉,人一趴下,那就是一片草地,逼真得緊,提起來細看,才發現是件用草皮縫製的衣裳,裡層是密密的麻線固定著的,那些落葉也是用細麻線縫在草皮衣裳上。
周癩子見兩人看自己身上的草皮衣,笑道:「最近出來太危險了,家裡婆娘就給想了這麼一個招,給我們縫了這麼兩身衣裳出來行走的時候穿,不穿的時候灑些水養著,一件能管挺長時間的。」
周家老大還把身上的衣裳解了下來遞給沈烈和陳大山看,其實是披風一樣的,發現不對整個人伏在地上,再把頭也蓋住,找那種有溝壑的地方藏身,不讓草皮衣顯出人形的輪廓,大多能把自己隱藏得很好。
沈烈看得直贊:「伯娘好巧的心思。」
一旁的許家人這時也都跟了過來圍觀。
周癩子嘆氣:「也是被逼著想出來的轍,你們沒發現山里都沒什麼人了嗎?」
這可真是說到大伙兒的關注點上了,沈烈道:「怎麼回事?我們也奇怪,在山裡走了三天多都沒看到人,縣裡那些盜匪還在?」
周家父子面上一起浮出愁色,周癩子道:「在,抓丁呢,先前那一幫盜匪攻進縣城之後,占了縣城就自立了個什麼王,還封了不少官,他們先時在山裡敲鑼宣告的,我藏在暗裡聽見了,叫個什麼王我也沒記下來。」
陳大山便問:「縣裡的人呢,城破那天有人逃出來嗎?」
周癩子搖頭:「有的吧,但很少,頭一天還有人進山,後邊就沒動靜了,應該還都困在城裡,但那幫盜匪時常會出來,小股的人往山里招兵,後邊招兵不成就抓丁,不管男女都抓。還有招流民的,從北邊來的流民很多都被他們招進了縣裡,成一夥的了,前些時候還大隊人馬去打了周邊的縣,運了不少糧食回來,好像是又占了一個縣了,現在這外邊三天兩頭還會有盜匪進山轉轉,外圍山里根本沒人敢呆了。」
他說到這裡想說什麼,踟躕一下,又沒能張口。
沈烈看了看那片黃豆,道:「你們是為了這些黃豆留在這裡的?」
周癩子連忙點頭:「是,我們家沒什麼糧食了,當時村里糧食都被拔了毀了,我們藏得不算遠,回來看見了……你也知道,我們種地的哪捨得這麼禍禍莊稼啊,加上又缺糧,等官兵走了就挑了兩片位置偏的地兒,挑了些沒被毀得厲害的黃豆又給種了回去,有些沒活下來,有些成活了,上次碰見你們,其實我們不只是進村找東西,也是來給這些黃豆澆水的。」
他說到這裡就又沒話了,周家老大看他爹一眼,心下著急,但急歸急,話到嘴邊,發現自己也一樣開不了口。
他們今天是來收豆子的,收了這些豆子後也準備往山里逃了。
深山裡的野獸想也知道應對不了,路上安全沒得保障不說,以後也不知會怎樣,但山裡的野獸和山外現在已經稱了王的盜匪比起來,周家人更怕的還是山外這些披著王皮的盜匪。
他們父子是親眼看過那些盜匪怎麼對待被他們逮到的人的,男人順從的拉回去,不順從的殺了,女人……那是求死都不能。
周家老大想著他娘和妹妹如果也被那些人發現,兩手就發顫。
他想求沈烈把他們家帶上,但當初幾家人逃時,沈烈只指點他爹往山里跑,並沒有帶上他們,這其實就已經是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