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醫懸著一顆心,進了曾子騫書房一盞茶後方知自己這一趟是為誰來。
一個平民,獻曲轅犁的那位桑娘子。
跟著范妃娘的婢女一路出城,看到大興莊外的牌坊,再跟著往莊裡去,徐太醫心裡的震動那是真不小。
這一路來,任他怎麼想也沒想到皇帝讓他出宮會是為這位獻犁的桑娘子而來。
距正月獻犁,而今已經八月余,桑蘿其人,獻犁時有人記得到,或者說到長安城也有人能想得起來長安之名的淵緣,但要說對桑蘿這個人有多少印象,除了種地的農人,誰會記著?
沒有印象。
甚至都沒人知道這還是個年輕婦人。
聖上惜才他知道,但這般惜才,徐太醫對當今算是有了個新認識了。
或者這裡邊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不過他也不探究,這可比卷進什麼宮闈秘事裡好太多了,至少不用膽戰心驚,只他自己別回去瞎咧咧就行。
……
暗七走了一個來回耗時一個月,桑蘿如今已經八個多月快九個月的身孕了,那肚子是真的大,比周葛的要大了許多,一家人都懸著心。
民間向來也有家裡有雙胎就更容易生雙胎的說法,陳婆子、盧婆子和魏令貞都來瞧過,都說會不會是雙胎?
偏偏孩子是不是雙胎,大夫經驗或是傳承不夠很難從脈象上判斷出來,沈烈先後請了城中三位大夫,都說沒這本事,而鍾嬤嬤從前倒是聽她師父提過,不知是不是實踐不夠,雖則近來常給桑蘿把脈,也看不出雙胎的跡象來。
桑蘿只能儘量控制飲食,既不敢餓著,也不敢多吃,這裡可沒什麼剖腹產。
她緊張得夜裡不敢安睡,沈烈更是,從桑蘿肚子吹氣似的大了起來,他一宿一宿的睡不著,也不敢跟從前似的逗孩子了,現在偶爾跟孩子說話也是跟孩子商量著別長太快了,等從你娘肚子裡出來再長。
偏偏不敢給桑蘿壓力,半點兒不敢表現出來。
好幾回夜裡做夢夢見兒時在逃荒路上的事,他娘生下沈安和沈寧後不久就沒了。
沈烈頭一回那樣恐懼,新宅供了聖旨,也供了先人牌位,他夜裡睡不著,去給先人上香,讓一定護佑桑蘿和孩子平平安安,舍他壽數也可以。
桑蘿夜半醒來,發現沈烈剛從外邊回來,她鼻子靈,沈烈身上沾染的那一點香的味道還是叫她聞了出來,略猜一猜也知是怎麼回事了。
「吵醒你了?」
桑蘿搖頭,拉了沈烈的手道:「你別太緊張,肚子是大些,鍾嬤嬤不是已經住到咱們家來了嗎?不會有事的。」
沈烈點頭,難得的在桑蘿面前顯出脆弱來,將人小心擁住,「會順利的。」
他的阿蘿多心善,便是按活人性命來計功德,她也該是上天都會護著長命百歲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