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干了一杯,左太太亦能喝杯淡酒,黛玉只一杯蜜汁。左太太笑着叫林珏亦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汁,“这个倒好,以往只夏季时令水果多时才能喝到,用冰湃过便更好了。”左相虽身居高位,家中生活却是极简朴的,并不会时常浪费许多果子,做这样的蜜汁,因而左太太虽喜欢,亦是不常能喝到的。
林珏又给左太太斟满杯,“姑母喜欢,往后我这边得了,给姑母也送一些。”
左太太笑道:“知道你孝顺,家中也只我喜欢,他们都是不大爱的。且大夫不许我多食甜食,便是你送来了,我也不敢多用,还不如想喝了便来你这儿。”
林珏道:“姑母喜欢便常来,这样甜腻的饮品,我却也不是那么爱的,有姑母喜爱,亦是它的福气。”
左太太笑得额角的皱纹都出来了,笑对黛玉道:“我单就喜欢你哥哥这张嘴,每每说出的话,都叫人心内熨帖得不得了。”
“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我可是个实诚人呢。”
“是是是,”左太太笑意更甚,“单就你是个实诚的,我们都不如你呢。”
林珏被调侃得脸红,黛玉亦跟着笑起来。
这么插科打诨的,悲伤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黛玉第二日便要出嫁的紧张心情亦得到了缓和。
左太太留宿一宿,第二日倒是不急着起的,毕竟这时候迎亲都是黄昏时分,吉时亦都是晚间,因而林家有一白天的工夫预备出嫁之事。嫁妆是早预备好的,如今都抬到院子里,待迎亲的人来了,便随着花轿一并抬到男方家。
虽不用早起,林珏亦是五更天便起身了,先是清点了一遍嫁妆,又去黛玉的院子里瞧了一眼全福人是否到了。听说黛玉在沐浴,他便先退了出去,待得黛玉那边都好了,他才进去见人。
全富太太是李易白找来的,乃是雍和郡王妃娘家的一个亲戚,是个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妇人。那妇人过来与林珏见了礼,林珏笑道:“烦劳大嫂子了。”
全富太太笑道:“原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喜事,林大人找我来,也是我的福气。”
林珏又笑着客气几句,黛玉便出来了。
全富太太主要是给新人绞面、梳头的,还要负责扫轿、熏轿、照轿的工作。黛玉已经沐浴过了,全福太太便先给她绞面,方嬷嬷手托五色棉纱线递给全福人,全福人便细细地给黛玉开脸。这开脸的过程,在林珏看来,便有些类似现代的修面,绞去面上汗毛,又修了眉,使整张脸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绞面过后,全福人下去吃开面汤,左太太又将林珏赶出去,细细与黛玉说些洞房之事。这些本该是为人母亲该做的事,只是兄妹俩失祜失恃,倒是只能由林姑母出面了。
待黛玉再出来时,已是羞得满面通红,林珏了然一笑。
黛玉换好了嫁衣,全福人又过来给她梳头。左太太与方嬷嬷亦在,见林珏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俱都掩唇轻笑。林珏本就没见过古代人成亲的架势,如今有机会,自想亲眼见一见,见她们笑自己亦不尴尬,仍在一遍看得有滋有味。
全福人认真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边给黛玉梳头,口中边念叨着“一梳疏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梳过头,又给黛玉上了妆,到底是新嫁娘,无论如何妆点都足够漂亮。且黛玉一向不大上妆,这突然上了妆,变化也够大的,十足地让人眼前一亮。林珏笑着调侃,“这样漂亮的妹妹,我都不舍得嫁给谢师兄了。”
左太太捶他一记,“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林珏抿嘴一乐,黛玉却是微微红了眼眶,“我离家,家中便只剩下哥哥了……”
林珏忙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这可不兴‘哭嫁’,再说,家里还有逸儿和念安陪着我呢,如何就只剩我一个了。”
左太太细细地给黛玉拭去眼泪,“傻孩子,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谢家与咱家离得这样近。”
黛玉也知自己脸上上了妆,抽搭两声便止了泪。“说起念安,昨日只匆匆见了一回,这会儿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