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校长办公室,阴黎擦了擦水汪汪的眼睛,刚才只是做做样子,她语气轻快地冲康健越道谢。
康健越眉头微皱,“这件事恐怕还没了结,齐劭漳肯定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
阴黎根本不怕齐劭漳,“老康,没事儿,他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镇书记,身后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康健越没说话,脸上神情仍旧忧愁,他叹口气,罢了,这忙帮都帮了,再想也无益。
那张“证据”是他出面鼓动班上的同学签名的,这事迟早会被张信霖和齐劭漳知道。
“老康?”
“嗯?”
“你想不想当校长?”
他这还忧愁着呢,冷不丁被她的话给吓一跳。
康健越回身望了望校长办公室,压低声音,“吃错药了?做梦呢。”
阴黎白他一眼,戳了戳身边的苏启言,“省级联考好好考,拿下名次才能保住你们班主任。”
苏启言慎重点头。
“什么省级联考,对了你刚才和校长说什么初赛成绩很真实?”这事他还不知道。
阴黎边走边跟他说,“我给启言报了物理竞赛,他的初赛成绩已经出来了,全市第一。”
“可以啊,好小子!”康健越乐得拍了苏启言一掌。
“嘿!他身上有伤。”
苏启言抿唇一笑,“没事儿阴老师。”
康健越咂咂嘴,“女教师果真贴心,难怪自从你来了班上后,学生们就对我喜新厌旧了。”
“去去去,说正经的。”下了楼梯,阴黎在常务楼入口站定,“启言在联考中取得名次后,肯定是要接受采访的。到时候保证你的大名从感谢词里脱颖而出,校长就绝对不敢给你穿小鞋了。”
康健越本想打趣,但见苏启言和她神色都很认真,不免有些动容,“你才是启言的指导老师,就这么把风头让给我?”
阴黎嘚瑟得意,“我当然得最后出场,在启言拿下决赛第一的时候!”
康健越脚下一绊,你绝!真敢想!
三人走到教学楼底下,康健越先上去了,阴黎和苏启言又说了会儿话。
今晚有星光,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启言,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世界慢慢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下午在教室的时候,很多同学都站出来替你说话,不仅如此,他们还都帮你签字了。”
苏启言一直以为,那些埋在他心底的事情一朝被说破,他和阴黎就会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沼,但事实显然截然相反,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阴黎温柔一笑,“有没有什么想和同学们表达的?”
苏启言常年面无表情,此刻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扭捏,“表达什么……”
“任何都可以,只要是你发自内心的。”
“真的要说吗……”
她用眼神鼓励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不会逼你。”
上到二楼,苏启言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两分钟,还是走上了讲台。
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并且脸上也没有难过气愤之类的神情,一众同学们都表现得很高兴。
苏启言站上讲台后,底下的人纷纷用一种不知所以却凝神以待的目光注视着他。这让他有些忐忑,他从未做过这种事,这对他来说别扭又奇怪。
他望了一眼站在后门口的阴黎,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开了口。
“谢谢大家……”
四个字,然后就词穷了。
阴黎有些想笑。
还是朱芊芊最先做出回应,“不用谢……”然后,也词穷了。
这种交流不止对苏启言而言很是陌生,于底下的同学也一样啊……
朱芊芊开口后,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十分默契地齐声说出“不用谢”三个字。
坐在窗边的王大鹏三人都被这声音震得有些反胃了,但这一声之后,一对多的交流却意外地渐渐流顺了起来。
苏启言再次开口,“你们可以找我讲题,我……很愿意。”
其实,早在朱芊芊第一次找他讲题时,众人就感觉原来苏启言也不是那么地不好相处,现在听他说很愿意,不少人胆子都大起来了。
“苏启言,我们也很想找你讲题,就是你平时看着太冷了,我们都有点怕你。”
“苏启言,你真的好厉害,怎么考到满分的?”
“苏启言我们还想听你唱歌!”
唱歌?!!!
众人找出声源,然后用目光把她锁死住。
小丽同学缩了下脖子,“他的声音这么好听,你们难道不想听他唱歌么……”
你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有点想……但这个要求的跨度会不会太大了?
虽觉得可能有点为难人家,但众人还是目光灼灼地回望向讲台上的人。
苏启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教室后门口的阴黎,结果阴黎给他比了个”我也想听”的口型。
“我……不会唱什么歌……”
众人眼里难掩失望。
苏启言抿唇,“国歌行吗?”
一众同学立马回血!
然后苏启言就唱起来了,到最后不知怎么地渐渐变成了全班齐唱。
在安静的晚自习时间,高二一班的国歌声把其他班级听得莫名其妙,甚至年级主任都被引过来了。
阴黎有些沉浸,教室里的画面让她心底又甜又酸,等回过神儿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
她立马站直,“主任!”
一班的同学唱完国歌也没再继续影响别的班级了,年级主任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些事情,他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正当阴黎暗自欣喜苏启言终于融入了高二一班这个小集体,接着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给她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打击。
第二天的物理课排在下午,阴黎走进教室才发现苏启言没来学校。
“请假?”
朱芊芊及一众学生都点头,“班主任说的,苏启言他爸爸早上来给他请的假。”
阴黎沉默了两秒,“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下课后她找到康健越,问清请假始末后,”老康,你能跟我去一趟苏启言家里吗?”
“我后面倒是没课了,不过……阴黎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心里有点慌,他是请的病假对吧?苏启言从没请过假,除非是真的病的起不来床了,但他昨天都还好好的。”
康健越沉吟了下,“行吧,那我跟你跑一趟。”
两人出了学校来到苏启言的家门口,这是阴黎第一次过来他家。
这里好歹是个镇不是村,这么破败的土房子可能在镇上也是独一份了。
她抬手敲了敲门,“苏启言,你在家吗?我是阴老师。”
听见喊声的不是苏启言,而是旁边一户二层小砖房的一位中年妇女。她头上包着蓝布,正在楼顶翻晒萝卜干,闻声走到楼台边,“嘿,言子不在家嘞,苏成志带他去镇书记家了。”
阴黎和康健越齐齐拧眉。
一楼听见声响的中年男人从堂屋里出来,他手上拿着叶子烟枪,吸了一口后才说道,“你们是言子的老师?言子在学校犯什么错了?”
“我是苏启言的班主任,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随手从竹扫帚上撇下一根竹签,把烟舌里的烟叶子捅了捅,“苏成志没喝酒也打那娃了,打得还有点狠。”
又被打了?还打得有点狠?阴黎差点站不稳,她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康健越也一脸凝重。
男人朝右手边指了指,“苏成志让他跪在院门口打的,竹节子都打破三根,那孩子一声没吭,我看你们又找过来了,还以为他在学校里犯错了。”
阴黎转身就朝齐磊家跑去,康健越连忙跟上,两人还没到就遇上了返回的苏启言和苏成志。
苏成志不认识阴黎,但认识康健越这个班主任,他不知道康健越是为苏启言而来的,加上心气儿不顺,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苏启言看到阴黎的瞬间下意识就挺直背,但挨了那么重的打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
阴黎几乎是抖着手走到他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