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纖見他到底還是不肯邁步,心頭略緊,卻還是佯作無所謂道:「更何況我是個商人,骨氣與利益,我自然更看重利啊!你這還差一步就能光宗耀祖了,萬一今日真惹惱了上頭的貴人,將你卡在了金鑾殿門口,咱們家費盡心思供你讀書趕考,不就全打水漂了?」
「可你難道就不要名聲了嗎!今日之事傳出去,你這個還未出閣的娘子要不要做人了!阿爹阿娘若是知道你替我背了這麼大的罪責,又要如何看待我!」柳元魁到底失聲捂住了臉,無能為力般哽咽了出來。
宅院中的下人們一聲都不發,齊齊垂在角落中面露不忍。
柳纖張了張嘴,不由紅了眼,可很快便強撐起笑:「我又不是京中人士,我又不用考取功名,我更不屑於要在此找到夫婿落地生根,我的名聲哪有阿兄你重要呢?」
「可你是我妹妹!我再無能、再想往上爬,也不能踩著我的妹妹!!!」
堂屋中的瑛瑛面色尷尬地朝他們看過來,而賀雲錚亦不論如何都插不進這話題,一聲勸慰的話都吭不出來。
他哪來的資格,哪來的立場?
他甚至覺得,柳纖剛剛突然出聲,是將柳元魁的質問從自己這兒撥開,對向了她,不讓柳元魁再偏執於為何自己沒能說動郡主,岔開了這個自己根本回答不上的問題,如同她大膽無懼地替柳元魁扛下了今日的罪責。
看著對方臉上的紗布,賀雲錚心裡好像衝撞了鍋碗灶台,打翻了五味瓶,掀翻了整座屋子。
恰逢宿醉的鄭叔蘅終於醒了,從屋後面走出來,一手捂著腦袋,另一隻手提著賀雲錚放在屋裡的包裹,神色還有幾分恍惚:
「你們怎麼一早上全都出來了?雲錚你這包重的很,我剛去你屋裡找你不小心給撞翻了,你看看可有什麼打壞了……」
賀雲錚額角一跳,剛要伸手去接,不料柳元魁身子還虛弱著,被他動作一帶,面色一緊眼看著要摔倒!
眾人趕忙一齊擁上,鄭叔蘅原本提著的那個裝有金錠的包裹,自然而然直溜溜落在眾人眼前。
金燦燦的金錠從木盒裡被撞出來,扯散了本就松垮的布袋,連帶散落出了賀雲錚如今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柳家大郎親啟?」
「元魁你看錯了。」賀雲錚匆忙俯身,下意識覺得此時不該將洛嘉的意思傳達過來。
奈何柳元魁被強按了一個上午,壓抑在身體裡的火苗倏然迸濺,比賀雲錚更快揭過了散落在地的紙張。
幾人動作大開大合,連著瑛瑛都不安地從堂屋裡走出來,眾人一併看到那六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會說謊的賀雲錚終於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柳元魁怔愣了下,隨即顫抖著翻開信箋!
也是這一瞬,賀雲錚原先的愧疚糾葛,此刻終於落地,沉沉地把他最後一抹希冀給壓死,讓他不必再忐忑這件事什麼時候會被揭露戳穿了。
只有粗略兩行字,柳元魁幾乎眨眼就看完了,可看完之後他沒有立即做出反應,而是仿佛怕自己看錯了,重新立刻又看了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