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也不會僥倖,她已經做好了最差的準備,賀雲錚或許已經弄清楚:
那晚就是她故意撞破了他的身份,將他推進了險境。
她在諸多事上可以冠冕堂皇說一聲問心無愧,但對著賀雲錚,她面色倏然發燙,恥辱得開不了口。
人最重要的就是識時務。
若是只有李相思一人,洛嘉如何都不會退步,但面對此情此景,她沉默片刻,終歸抬手,吩咐自己的人放下戒備。
雖是看向說話的柳元魁,但洛嘉卻清晰感受得到,旁邊另一道目光尖銳得如同要將她盯穿。
前面來的一路上已經足夠寒冷了,但洛嘉卻從未覺得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難熬。
但她不會表現羸弱可欺,哪怕她狼狽著,比起周圍人群落魄得像個難民,她依舊高高昂首,平淡地開口:
「我要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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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燃著炭盆,比起外面暖如盛春,宮人們來往腳步輕悄,最低階的奉茶宮女身上所穿衣料,比起從外回來的洛嘉,都要精貴不少。
洛嘉便是以這副姿態出現在建隆帝面前,惹得建隆帝都難得多看了幾眼,感慨萬千地搖搖頭:「你這一路回來,足見千辛萬苦。」
洛嘉被凍得面容有些發僵,乍然進了暖閣,忽冷忽熱下撐出的笑意都有幾分扭曲。
她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幸不辱命。」
建隆帝掌中捧著茶水,被洛嘉這朝先發制人堵得噤聲未語。
但洛嘉卻沒有順從地等候對方再開口,她一路艱難回來,還在城門口鬧出動靜,本也不是真的為了示弱。
她是為了讓所有人看到、看清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冒著險些被凍死的風險從秦恆手中逃回京城,當面朝聖。
她要建隆帝給她一個交代,洗清籠罩在她身上的污名,把扣押的劉召以及其他家僕歸還給她。
建隆帝品察出她的要求,忽而笑了一聲:「永嘉這趟出去,膽子倒是大了不少——這是在與朕談要求了?」
洛嘉筆直站在天子面前,沉沉地垂下眼眸:「不敢,洛嘉拼盡全力窺得了晉王此次謀反的大本營,只是憑心請求一個小小要求,應算不得出格。」
對方真正想要的是晉王出兵或者謀反,如今既已事成,便不該再為難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
殿中雖然溫暖,卻反而會升騰起令人悶澀的窒息感。
建隆帝的目光沉沉,他的身體較之前幾年雖說好了不少,但終歸底子頹敗,太醫悉心調理也不過是令他得以再撐個幾年。
大鄴的子嗣要延存,他得給他的子孫後代積攢德行。
他的視線掃到一旁桌上的一本萬年歷上,忽而就軟了幾分心思。
「永嘉所求,亦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