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再作死了!」韓柏滋溜溜地喝了口粥,見旁邊兩個小的夠不著桌子中間的大碗,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個窩窩頭,自己也拿過一個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道,「否則我們全部遭殃,為了接你出來,我和小松哥三天沒去幹活,碼頭的老闆都生氣了。」
逢春教養院的人沒多少了,小的們自己在院裡教,大一點的都被韓墨驍送進了公立學校。
這院裡除了韓楓,其他孩子都是撿來的,自己不知道歲數的就算個大概,生日按來院裡那天算起。
韓柳稍大些,逃過好多次學偷偷去賣自己做的小飾品,每回考試都考最後一名,韓墨驍把家法都用上了也沒用,只好隨了她的意,叫她在家幫照看著,還要兼任老師,教小的們認字讀書。
韓松和韓柏一個十七一個十六,下了學就在碼頭幫忙扛貨;韓楓和韓杉才十四,只能賣賣報紙,現在放著暑假,還給大戶人家送報紙、信件和牛奶;餘下的幾個都才幾歲。
韓墨驍留過洋,又會點樂器,除了在逢春院當院長、教書,還在有錢人家裡做鋼琴和英語家教。
此外,教養院就只剩下一個半聾半啞的王嬸娘,給孩子們做做飯,洗洗衣服,餘下的時間還要做豆腐補貼家用。
「知道了。」韓楓點頭如小雞啄米,筷子一叉,把盤子裡最大的一塊五花肉夾到韓墨驍碗裡,嘿嘿一笑:「我這叫……借花獻佛,對不哥?」
正長身體的少年是吃不飽的,半個時辰之前才吃了肘子面和大包子的小楓也沒拉下這頓飯,眼下臉上沾著粥粒,嘴角被打過的淤青已經散了許多,咧嘴笑著,彎成兩個月牙的眼睛亮晶晶的,儘管身板瘦瘦的,可聲音清脆洪亮,像蒲州城裡最有生命力的野貓。
韓墨驍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腦袋,聽見心裡說:到底是值得的。
他一個大男人,權當被狗咬了。
不過他沒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狗再咬一回。
第4章
許久不寫《將進酒》,韓墨驍一回逢春院就把自己鎖在書房裡,花了好幾天時間才把字寫好。
他收了最後一筆,垂眸看著這幅字,胸膛不斷地起伏著,夏天已經接近尾聲,並不算熱,他的額頭上卻冒出一層細汗,臉色發白。
地上丟滿了廢掉的宣紙,有的寫了幾個字,有的寫了大半,有的已經快寫完了,可最後的筆觸無一例外都散了、亂了、叉了,整幅字的精氣神就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