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間當真有天兵天將,杜長蘭當是其一。
他們在樹下停留,莫十七在河邊忙活,兩刻鐘後,莫十七捧著熱水和烤好的馬肉而來,率先分給大公主。
那是一個手掌大的鐵製圓壺,可與尋常水囊一般用來盛水,也可置於火上加熱,水煮沸後又放置溫熱,這才遞來大公主跟前。
馬肉也被切成尾指大小,薄可見光,咀嚼一二便可吞下。
大公主舌頭受傷,飲溫水食肉片,不再是痛苦萬分的事。
她看向身旁的莫十七,莫十七餵杜長蘭吃一口馬肉,自己又啃一口,還咕噥道:「大人,你失了血,多吃肉才好補回來。」
頓了頓,莫十七雙頰鼓鼓的湊近杜長蘭,眨眨眼:「大人,婦人哺育嬰孩後,也是要多吃肉補補,你們好像啊。」
杜長蘭嘴角抽抽,「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莫十七咽下食物,哼哼:「過年時候隔壁新婦生子,我給人送了一包紅糖和一籃子雞蛋。我親眼見到的。」
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杜長蘭眉頭皺的更深,「你素來做男子打扮,新婦哺育嬰孩怎叫你看去。」
莫十七理所當然道:「王娘子知道我是女的呀,我的月事帶就是她給做的。」
杜長蘭猝不及防叫口水嗆住,咳嗽不止,他都忘了這茬。
大公主進食的動作微滯,目光在杜長蘭和莫十七之間徘徊:她還以為這二人是夫妻,竟然不是。
莫十七咬一口馬肉,又用刀切下一塊餵給杜長蘭。
他們給玥兒餵食的時候,小孩兒神色猙獰,仿佛嚼的不是馬肉,而是敵人的血肉。
莫十七看著杜長蘭手上的傷,有些心疼:「小殿下定然是將你當做戎人啃咬了。」
她取出金瘡藥給杜長蘭的傷口抹上,嘆道:「這麼深的傷口,縱使以後好了也會留疤。」
大公主斂了目,卻聽那熟悉的男聲響起:「這是接回大承功臣的見證,是我榮譽的勳章。」
大公主緊捧鐵壺,用力到指甲泛白了。
她看著遠方沒有盡頭的新綠,看著視野極限的蒼翠與天空相連,於是視線為之一升,看見天空白雲舒捲,被風吹動著,悠悠挪移。
她閉上眼,分明是陷入黑暗,卻又莫名添了其他東西。
大公主捧著鐵壺,往口中又送了些水,舌根痛至麻木,以至於她竟然奇異的品出一抹甘甜。
她定然是傷勢太重,暈乎了。
午後杜長蘭抱著玥兒上馬,莫十七摟著大公主同乘。
他們在望不見盡頭的草原奔馳,大公主環視四下,唯恐某處草地冒出一個戎人。
她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忽然斜前方一聲異響,大公主倏地握拳,日光下銀光一閃,草叢裡的動靜便止了。
杜長蘭撈起一隻清瘦的長耳朵,然而大公主的注意力都在莫十七身上,她看著那支吹筒,眼中充滿好奇。
莫十七便將吹筒給了大公主把看,驅馬上前,很是高興的對大公主道:「咱們今晚的晚飯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