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難聽。」沈靈雨言簡意賅地評論道。
白玉禾臉皮極厚,三兩句不痛不癢的話並不能敗壞他的興致,沈靈雨便在這嘔啞嘲哳中久久沉默著。
許是白玉禾彈得累了,琴聲漸漸停歇,沈靈雨覺察到頭頂有一片陰影投下,並沒有理會他,垂著眼繼續手中的動作。
小石桌上鋪滿了紙筆,而她正趴在上面奮筆疾書,手邊儘是些團成團的廢稿,白玉禾屏息立在她身側,瞥見一角,上面寫著:「……眼下觀中無人,我亦無法抽身,望師父速歸。」
筆跡有些笨拙,卻是一筆一畫,寫得極為認真。
白玉禾問道:「夫人在給無為子道長寫信?」
沈靈雨並不避他:「師弟失蹤,師父卻在山外逍遙,我寫信催催他。」
白玉禾輕笑一聲:「夫人同道長的感情甚篤。」
繼而補充道:「若是想家,可以回去看看。」
沈靈雨手下一頓,許是動作幅度太大,墨珠掉在紙上,洇開一小塊,她下意識埋怨:「啊呀,又寫壞了一張!」
話一出口,她連忙掩掩嘴,收起一驚一乍的模樣,勉強恢復了端莊嫻靜。
「此處只有我在,不必如此拘謹,」白玉禾捕捉到她的心思,雙臂抱於胸前,斜斜地靠在亭中柱子上,「你年紀尚小,何苦扮得那麼辛苦?」
沈靈雨問:「你方才說,我可以回觀中看看?」
白玉禾點頭:「自然可以。」
沈靈雨剛要面露喜色,卻見白玉禾嘴皮子一動,心下一沉,便聽這廝說:「屆時,我與夫人同去。」
白玉禾說的話向來是三分真七分假,沈靈雨只當隨便聽聽,後來也沒有再提起過。
與其等待一個不靠譜的允諾,不如儘早將他捉去,轉身上山,再也不做什麼世子妃。
沒想到,這樣的機會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翌日清晨,沈靈雨尚在睡夢中,恍然間覺察到一股濃郁的妖氣,她連忙翻身躍起,拎著刀衝出門去。
天還未亮,霧氣朦朧,空氣里濕漉漉的,仿佛生出很長的絨毛,黏膩地掛在身上,沈靈雨揉揉眼睛,手中紅月刀正嗡嗡作響。
滿院子都是些被這妖氣吸引而來的妖物鬼魅。
有的盤踞在樹杈上,眼睛一眨也不眨,聚精會神地等待著;有的匍匐在地上,嘴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口水垂在下巴上;還有一些模糊的黑影,詭異地扭曲著,貼在石牆上。
這麼多妖邪齊聚一堂,這場面她可沒見過。
沈靈雨向前走了一步,剎那間,盤在樹上的大蟒吐著猩紅的信子,直衝她的手臂,她抬手一擋,趁著大蟒咬住手臂不放時將它攔腰砍斷。
腥臭的血濺了滿地,眾妖紛紛躁動,向她發起攻擊。
……
待她氣喘吁吁地踹開白玉禾屋門,白玉禾正綁著襻膊縮在几案旁,哼著曲兒,手中裁裁剪剪,不知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