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事到如今,母妃都已经入土为安,所有的怨念纠葛都长埋地下,自己还能怎么做?
尽欢帝觑着逝水犹疑,只当是逝水怒极失言,心中愈发忐忑,索性撇下架子来,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低垂下了头,语调在不知不觉间愈发谦和。
“是要昭告天下,追封洁妃为后么?”
“是要父皇启程,去洁妃墓前追悔么?”
“是要斋戒数年,一力担起过去所犯知错么?”
“是要……”
“够了!”
尽欢帝正喃喃低语着补救措施之时,忽然听逝水一声嘶吼,一拱身,双手搭住他的两肩,直直地将他扑倒在了床上。
如此桀骜不驯,雷厉风行,永不言悔的父皇,怎么会对自己迁就至此,甚至不惜放下所有架子,像臣下一般俯首恳求原谅?
父皇从来都高高在上,为何会有今日的委曲求全?
“逝水?”
尽欢帝仰卧在床上,竭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狠狠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逝水,惶惑地伸手抚上了他的头。
“父皇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做出对自己与众不同的事情,让自己心生错觉,让自己再沦陷下去了。
“逝水可是觉得,父皇无论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了?”
尽欢帝如履薄冰。
“对,于事无补了。”
逝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尽欢帝的话,咬出最后一个‘补’字,抬眼方才发现,尽欢帝的表情,一瞬间仿佛跌到了谷底。
“逝水为何不让父皇试试,若是逝水能释怀,父皇可以,可以做很多事情。”
尽欢帝吞回了嘴边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紧张兮兮地等着逝水的回言,却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要释怀的,不是逝水,也不是母后,而是父皇。”
尽欢帝困惑。
逝水将削尖的下颌抵在尽欢帝胸口,看着尽欢帝惶惶然的表情,深深吸了几口气,挥散了脑中的愤恨和不解,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说道:“母妃已经归于尘土,也可能已经再世为人,前尘尽忘,无法再听到父皇的悔过了,所以父皇根本无需再做什么,若是父皇心中早已后悔当年之事,那这十几年的懊恼纠结,便可以抵过再昭告天下,诉诸母妃墓前,诸如此类的弥补,父皇已经可以释怀,让此事过去了,而若是父皇原本便心中无愧,那再做这些,不过演戏而已,又有何用。”
“父皇觉得呢?”
逝水看着听了自己的一席话之后,瞠目结舌,不知是惊是喜的尽欢帝。
“父皇,觉得,觉得……”
尽欢帝僵硬地卧在床上,有些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