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是天铖的天下,但这江山社稷,却不是天铖一个人的,当年开国没有天铖的苦功,天铖如此随意的丢弃,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千万百姓。”逝水温声细语。
当初爹爹弃位出宫,却仍然心怀芥蒂,不仅安排下了天铖为皇帝,还安插进了腥风为太后,后时接管了罗网之后,又放话说是罗网接朝廷的委托,实际上亦是担忧朝廷有何隐患,可以帮衬着解决,所以连事先的押金都不曾收了分毫。
江山可以拱手,但是必须要拱手让与放心之人,‘只为君留’是个沉凝的誓言,但若是如天铖这般任性妄为,这个誓言便没有可以原谅的理由。
比如发重誓时会以自家亲人的性命为依,旨在取信于人,也给自己个不可违背的约束,若此约束根本不被放在心上,那发誓之人不过是巧言令色,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
天铖眨了眨眼睛,不吭一声,不在梗着脖子反驳,却也不肯点头。
“哥哥知道天铖不认同哥哥的,哥哥只是不希望天铖以后动不动便将帝王的权势当作儿戏。”逝水看着天铖沉默,知道自己难以说服他,只能再叹出一口气来,转而说道:“说到底,哥哥也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哥哥只想与天铖联手,找个两全的法子,既能完满了朝廷的剿灭之计,又能救万年青出来。”
“何法?”天铖的眼神又亮起来。
“静观其变。”逝水一摊手。
天铖撅起嘴来,嘟嘟哝哝道:“不行不行,这静观其变好似没有尽头,万年青在私盐贩子手里,天铖不放心。”
“天铖听话,哥哥知道分寸,只要朝廷不轻举妄动,万年青生死无虞,哥哥担心的倒是万年青之外的人。”
逝水拢起了眉。
此事由世欢颜出马,那万年青极有可能便被世欢颜带去地底的宅子里了,万年青当初在宫中是见过爹爹,也定然认得爹爹的,到时两人一见面,爹爹就算再怎么使眼色,万年青那个迟钝不堪的人也不会配合。
天铖现下心系万年青的安危,不会再次问自己与爹爹假死之事,算是好摆平的,但是爹爹那厢……
逝水眼中的忧色愈发明晰,转而却又想起了无违的嘱咐。
——“逝水相信爹爹,那就不要再将爹爹当做需要考虑。”
爹爹这么说,自己也已经答应了,拿自己就不该再为了爹爹的安危,而搁置下联合天铖与朝廷的人马里应外合,借着万年青失踪的事件先扣押了功曹史,然后以几千人马力克世无颜的好机会。
逝水抿起了唇,看着天铖勉强点头的表情,虽然下定了决心不再考虑无违,但仍然有些犹疑地说道:“昨晚天铖身后跟随保护的将士们,大概都被世无颜杀人灭口了,哥哥虽欲要趁机揪出功曹史,但目击者只剩了天铖小小一个书童而已,断断是无法扳倒功曹史的。”
“怎会无法,天铖可是帝王!”天铖哼出一声。
“天铖忘了么,太后娘娘说了,我朝的帝王现在可还在太庙祈福呢,天铖此刻再说自己为帝,便是诛灭九族之罪。”逝水有些好笑,轻抚了一下天铖仍然红肿的左脸,说道:“天铖说的似乎有理,天铖是帝王,一件信物一纸书笺,便能抵过功曹史千言万语的辩驳了,但是如今远在天边的帝王,又如何能得知这扬州城发生了何事而下达这圣意,这圣意,又该下达给何人呢?”
“这……”天铖面露犹疑。
“这不出来么,哥哥问天铖,陪着万年青赴宴的随从中可有骠骑将军?”
“没有,骠骑将军不喜欢这般虚与委蛇的场面,故而未曾来,来的是副将,哥哥问这个做什么?”天铖有些困惑。
“这还算好,哥哥想行一步险棋,天铖现下在太庙祈福的话,列祖列宗可是很容易给天铖托梦的。”逝水眯起了眼眸,看着窗外有些泛白的天色,有些若有所思地说道:“事已尽,到时候信不信,就只能看骠骑将军的了。”
卷五 且尽欢—尽欢颜 第三十三章 白日见鬼
世欢颜看着仰面朝天像是绊倒在床榻上,成不省人事状的人,满脸的无奈何不解。
世欢颜沿着未及修复的井下通道,辛辛苦苦将昏迷的万年青带回地底的宅子,扶着他到床榻边,轻轻拔出他脑后的银针,又以刺激性极强的熏香凑在他鼻间让他嗅闻了片刻,万年青皱了皱眉头即刻便醒转过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正巧听到世欢颜方才闹闹哄哄的动静而踏入房门的无违也行到了跟前,于是万年青圆溜溜的眼睛现在世欢颜脸上扫了一下,蠕动了一下嘴唇后又转眼在无违脸上扫了一下,忽然大吼了一声:“鬼!”再往后一退,膝盖撞在床栏上,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翻了翻白眼就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