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激昂的高歌如同穿云裂石,久久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贺晨神色冷然。
姚卓牙呲欲裂,气得浑身颤抖。
平时林晏行为举止虽有些轻狂,但大体上是进退有度的。
姚睢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会来这样一出,何止轻狂,简直狂到没边。
姚睢面色苍白,鼻尖沁出汗来,他站了片刻,才干笑着说道:“这人一定是喝醉了。醉鬼之言万万不能放在心上,三公子不必管他,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取这金平城吧。”
“且麟隐于遐荒,不纡机阱之路;凤凰翔于寥廓,故节高而可慕,好一个节高可慕。李斯奋激,果失其度。”
贺晨重重鼓了几下掌,一双眼暗沉沉的,面无表情的一字一顿说道:“不愧是关中林氏的公子,果真是,名士狂傲。”
没人敢接这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姚卓提刀,“竖子无礼何其可恶,我去杀了这混账!”
姚睢大惊失色,“不可。万万不可。”
贺晨抬手挡住姚卓,他冷着脸,淡淡的问道:“难道你想让世人都认为我贺晨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睚眦必报的小人不成?”
姚卓咬牙,“那您的脸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踩着吧?”
姚睢在一旁低声道:“三公子,今天的事情一定不会传出去的。您放心。”
贺晨面无表情的说道:“传。怎么能不传。最好今天这事情能传的人尽皆知。”
姚卓一呆,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试探着问道:“您是要帮这林晏扬名?”
贺晨沉声道:“我取此城便如探囊取物,取一地尚且如此,又何况区区一个人。先帮他把这狂士之名扬出去,等他心服口服,跪在我脚下求我收他入帐下。世人才能知道我贺晨胸怀若谷,我襄州求贤若渴。”
“三公子高招!”
南乐开口认下沈庭玉这个妹妹,自然是处处照顾,像是由此才能狠狠补偿自己之前送他下船对他的亏欠。
如今城中一日比一日更冷,大雪寒冬,南乐一步都不让沈庭玉出门,不让他见风。
但炉火需要木柴需要炭块才能维持屋子里的温暖。
无论上山砍柴还是劈柴都是一项不轻的体力活。
这样的活当然不能让沈庭玉来干,南乐很早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出门,在院子里把柴码好,拎着斧子一个一个的砍。
当她抱着柴火进门时,却愣住了。
沈庭玉正蹲在炉火边,身上只穿了一件她的旧衣,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挽起袖子,拿着一根烧火棍捣腾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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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上放着一个锅被煮的咕噜咕噜响,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无论是粗糙灰暗的旧衣服,还是那个笨重的铁炉都跟这玉一样的人格格不入。
听到南乐掀开棉帐的声音,沈庭玉丢下棍子,站了起来,将双手藏在背后,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外面冷不冷?”
他的神色有些慌张和不自然,像是让人抓住做了什么错事。
“有点冷,”南乐放下柴火,脱下厚重的外袍,她嗅了嗅,笑着侧过头去看沈庭玉身后的火炉,“好香。你煮了什么?”
沈庭玉的神色放松下来,“我想早上你可能会想吃的清淡一些,就煮了一锅粥。”
南乐将干柴放在炉子旁边,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锅里水太少,而米放得太多。
煮的时间不算太久,但稍微一搅动,便能发现锅底已经有了焦巴巴的米糊。
沈庭玉低眸盯着锅中晕染开的焦黄色,面色微僵。
他本想做点什么来献一献殷勤,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不太争气。
一旁的人倒是非常捧场,“哇,看起来真的很好。你还放了干虾,我喜欢这个。”
南乐似乎觉得这话也有些太假,放下勺子,起身摸了摸沈庭玉的脸颊用以作为安抚,却忘记自己也是一手的灰。
沈庭玉脸上本就蹭着几道黑灰印子,让她这一摸又多出了一个黑黑的巴掌印。脏的跟个花猫似的。
但他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
南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笑眯眯的往他脸上添了几个巴掌印。
沈庭玉回过味了,笑着也伸出双手去摸南乐的脸。
两个人笑闹着打成一团,回过神来时锅里的粥已经彻底糊了。
南乐打了一盆水烧热了,替沈庭玉将脸擦干净,自己洗了手洗了锅又重新煮了一锅粥。
沈庭玉蹲在炉火边,看着她娴静的侧影,忽然冷不丁问道:“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这样许愿的机会并不是常有,沈庭玉悄悄在心底里承诺,只要此刻她开口,无论什么他都会给她。
不过以她的性子会想要什么呢?他一点也想不出来。
“我很想要的东西?”南乐挨着他坐下,她认真想了一会儿,“我想要城中变回以前那样,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夏天的时候,城中有八关斋会,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进城去吃斋主舍下的斋糖。我们也可以出城去看佛塔,听和尚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