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伤,被雪狼堡扣为人质。所以贫道独身回来,幸不辱命。”
夏关看着剑千山,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怀疑。剑千山淡然凝视回去,那双眼里又是静寂无波,如归墟崖上静默飞雪。
十分冷静的人。
比起星河影那样跳脱的性子,夏关当然更欣赏稳重的人。但欣赏不代表不怀疑,涉及军机,势必谨慎:
“他留在雪狼堡,你却可以平安回来?”
“正是因为他留在雪狼堡,贫道才可脱身。”剑千山慢慢回答,仍是不卑不亢看着夏关,“箭头是阿影受伤而来,贫道将它藏在发中,雪狼堡的人没能发觉。阿影与雪狼堡堡主有过‘交涉’,结果就是贫道策马三天回来苍蓟关。将军信我与否并不重要,贫道只是将这半截断箭送来给将军而已。”
他说罢,起身便要离开。夏关眉头一敛,喝住了他:“道长要去何处?”
于是剑千山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然多了些疲惫:“何处?秋霜城,雪狼堡。我去找他。”
“道长留步。”夏关走到桌边,拿起了那半截箭,“这支箭是女真军队的制式,敢问道长,此箭到底是雪狼堡的人射出的,还是女真军队的人射出的?”
“有何区别?”
“当然有。”夏关的目光从箭矢上掠过,带着笑意,“若是雪狼堡出手,此乃江湖械斗;若是女真军旅之人出手,那便是女真之人伤我中原子民。”
“但将军刚说过,此箭是军队制式。”剑千山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写着我明白你的伎俩,“此箭寒光依然,乃是今年新铸。倘若是女真军队出手,便是女真新铸兵刃蓄意不轨;若是雪狼堡出手,女真军械流出行伍,必是因朝堂与江湖勾结不清,一样可以扣在女真的头上。”他说到这里,眼中仿佛带着讥笑,“圣上正值壮年,意在开边立业,此事路人皆知。”
“道长,”夏关看着剑千山,开口慢而稳,带着压迫,“白丁妄议朝政,可是要入狱的。”
剑千山只一甩拂尘,神色里竟又多了几分争执之意:“将军有功名在身,贫道是方外之人,如此而言,何谓白丁?”
“出家人也如此好争吗?”
“出家修道是为济世度人,非为闭门造车。三公亦坐而论道,我辈又非意图巧言令色, 有何不可?”
听说他们道士每天都坐在一起互相用诡辩之术练嘴皮子,看来是真的了。夏关心里转过这么一句,当然很机智没有直说。剑千山见他不语,便又是要走,夏关却胸有成竹,慢慢开口:
“若教主尚无性命之忧,道长不如稍候几日。”
剑千山脚步一停,夏关继续道:“本将会派八百里加急,将此箭呈交圣上。倘若圣意准许,多则半月,自当挥师北上。道长身怀武艺,若随军同行,也是一番助力。”
星河影让他回来,当然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
剑千山握住了拳,回了他一个笑:
“有理,但贫道不愿意。”
他说罢,断然转身离开,留下夏关一脸错愕。正要追上去留住剑千山,却见属下追了过来:
“禀报将军,策风子先生说身体不适便不来了,只让属下给将军带一句话:天数有变,当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