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皇上拍着他的肩膀,笑声朗朗,方寸之间,乾坤已有定数。
皇上的笑意很陌生,身后的议论很陌生,就连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人群之中宁裴卿微垂的脸,也带着陌生。
多年追随竟像南柯一梦,拼杀的过了头,梦就醒了。
日稍西斜,瑞安王便乘着马车回了别院,府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赶紧相迎,轮番关心着朝堂上赐的封赏。
季绍景的心沉沉坠着,无力应付,只道一句“累了”,便大踏步走回屋中,顾至诚跟在他身后大喊完宁裴卿的邀约,回身时却见何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顾至诚挑了挑眉,与何清对视一眼,末了问道:“莫不是赏赐太多,三哥怕露富?”
“嗯,肯定是这样。”何清赞同的颔首,忽然冒出个念头,道:“顾公子,可否借点银子?”
“你要钱干什么?”
何清道:“我刚刚注意到王爷佩剑上的玉坠断了,我想给王爷买个新的。”
顾至诚点头道:“想法很好,但你自己想办法。”
何清道:“等回了锦州,我会托人将银子还给公子的。”
顾至诚摇摇头道:“我不借,你去找别人,对了,给你疗伤的时候总共花了我一百五十五两,等你回了锦州,别忘了还。”
“大男人,丢不丢人。”何清倒抽一口冷气,心下腹诽,僵笑着应下,再也不想给顾至诚好脸色。
然而这次并非顾至诚小气,那些战场援粮,除了宁裴卿给的钱,他自己也贴了不少,且大部分是偷的家里的,等他回来,自然被他大哥一顿责骂。
顾家老大顾至礼人如其名,恪守礼规,对一切有违纲常的事嗤之以鼻,如今自己的亲弟弟以身犯险,跑到前线去胡闹,自然气的他不轻,罚了顾至诚半年月钱不说,连他房里值钱的东西也都搬了去,誓要在金钱上将他死死压制,惩戒他的不成体统。
何清的私藏都在王府的床下搁着,到京城来的仓促,自然没带什么值钱东西,没有法子,只得按下给季绍景送礼物的心思,先筹银子。
见顾至诚这条路行不通,也懒得管他什么时候走,何清去季绍景房门外晃悠了半个时辰,一点屋里的动静都没听见,猜他真是倦了,便也回了屋子。
盼到第二日,王爷依旧没有出房门的意思,何清想了一会,还是找账房支了点银子,换了衣服来到街上。
季绍景从未拘他,以前是他懒的出府,如今想送礼物,自然是要偷偷出来挑的。
鉴玉轩内,珠玉琳琅,目不暇接,脚步一点一点挪着,仿佛能真切感受到环佩加身的华贵。何清随手指着一个圆润的玉坠问:“这个几钱银子?”
老板问声抬眼,轻蔑道:“这个三十两。”
何清又指:“这个呢?”
“五十两。”
何清不敢指了,甚至觉得鉴玉轩是黑店。合着几块石头,卖出的银钱都能够市井百姓吃好几年口粮了。
正琢磨着是否该换个质朴实用的礼物表心迹,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对方不管不顾,继续与友人相谈。
何清无意计较,只是听到那人接下来的话语,却是较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