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物質基礎沒到改變社會基礎和意識形態的時候,大範圍對抗不會迎來多好的結果。
不過,整體的意識形態也並非那麼牢不可破,人總會追求美好的生活,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宗法下的家庭的確讓大部分人能夠維持生活乃至生存,可過得難不難受那就只有自己知道,韓盈相信,必然有一大部分人對這樣的生活環境是不滿的,只是受限於生存壓力,不敢表現出來,但有些時候,嘴上不說,動作還是很實誠的。
課本上的《孔雀東南飛》成書於東漢,那時的儒家思想已經深入骨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都不可損傷,焦仲卿不是為國家忠義,而是為了比自己身份更低、被母親趕走的棄妻自殺,完全是違逆父母恩情,不應為社會所容的行徑。
在符合社會所需的輿論中,他應該被千人所指、萬夫唾罵,警告世人不能學他才符合常理,可整個故事極為讚頌這對夫妻之間的感情,傳唱度也很廣泛,從漢末到北宋千餘年未曾失傳,直至被人收集到樂府詩中,足可見大眾憐憫贊同的態度。
也就是說,只要韓盈操作得當,將輿論方向改變,那就不會影響她提出的婚事延後政策。
至於辦法嘛,孔雀東南飛已經給了方向,焦母就是現成的模板,皇帝都不能接受暴君的名聲,又有多少家長願意承認自己嚴苛到了極致?只要將顧巒夯死在專橫、強制、蠻不講理,甚至對女兒動刑的暴君的形象上,大多數家長都會主動和他劃分界限,進而對顧琬多幾分憐憫,覺著她錯有可原。
如此,這種事情便還是個別現象,而非讓大眾有個女兒因為在家中留的久了,心大心野,還是早點嫁出去更能安穩的認知,只要做到這點,婚齡延後便不會受到多少影響。
而如何塑造顧巒的形象——
韓盈略微沉吟,對著寧玟問道:
「那顧琬傷的可厲害?有多少人見到過她?」
「官學能有大半學子見到,這些小子恐怕會將此事傳的到處都是。」
寧玟隱約想到了什麼,可那層窗戶紙沒有點破下,她怎麼都想不到關鍵點,也就無法猜到韓盈的思路,只能就事論事的回答道:
「聽聞出來時半張臉都是腫著的,能對女兒這麼下手的父親可真是不多見,奧對,那身上還有鞭傷,去看的宋琳還說手臂上有些看不出來是什麼所為的陳年舊傷疤痕呢。」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韓盈立刻說道:
「此事雖能做筏子,可也要提的人足夠多才行,若是沒人在意,直接就略過去了,若是如此,女醫主動提及此事,反倒是為其增加談論,對我們不利,這樣,先只在遇到貴婦和病人談論的時候,挑個合適的時機,說些顧琬被打的多慘,顧家家風嚴苛,宿申有幾分擔當,是個孝子的話來。」
有了具體範圍,寧玟立刻便想明白了此事要怎麼做,法理上不占優勢,那就說事實講感情嘛,引得眾人同情,立場自然也會跟著變,只要整體輿論不將這兩人認成姦夫□□,那朝中指責的底氣也不會那麼足,真爭執起來,韓盈也不會在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