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他哪敢再做什麼事情!
顧巒失魂落魄的謝過京兆令丞,準備將自己印綬什麼的交上去,手頭的事務也給同事都講一遍,爭取走的時候還能留幾分未來不知道能不能求的上的緣分,而另一邊,錢纓正將家中存的金餅、給女兒製備的棉褥之類的往醫院拿。
收到女兒被襲,差點喪命的消息時,她嚇得魂都要飛了,催著僕人架牛車就往京醫院趕,什麼都沒來得及帶,也是女醫仁慈,先治病,後要的錢。
不再是義診,藥價自然貴了很多,顧琬的傷又不能挪動,只能住院,初診的費用普通家庭就承受不起來,更不要說這傷要養好長時日,若是過往,出錢的錢纓必然會覺著肉疼,可如今家產都要保不住了,還在乎這做什麼?拿,全拿到醫院裡去!
錢纓就像是螞蟻搬家一樣,將家裡的錢和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搬去了醫院,她不知道,這行為極好的保全了大部分家產,使得自家接下來的日子反倒沒那麼難過。
而另一邊,還進不得軍營,只能在京醫院寫計劃書的宋琳拿著筆墨尺牘,邊寫便注意著顧琬的動靜,覺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放下筆,又往硯台中加了些水,待墨剛剛攪勻,顧琬便呻吟出聲:
「水,我想喝水。」
「你失血過多,不能喝太多水。」
宋琳站起身,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竹杯和棉花球,走到床邊,對著顧琬說道:
「我先給你潤潤唇,適應一下再餵你幾口,不要立刻咽下去,而是讓水慢慢從喉嚨中穿過,只是給你緩解乾渴,明白嗎?」
剛醒過來,顧琬的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好在基本的理解力還在,她努力的點頭應道:
「嗯。」
在滿足病人聽從指揮,她有時間極為充足,又不是需要和泰山府君搶命的情況下,治病以『粗魯快速』著稱的宋琳,動作也能很溫柔的,她輕柔的給顧琬潤了乾澀開裂,動一下便覺著發疼,似乎有血要滲出來的嘴唇,在唇部的死皮被軟化後,還細心的塗了層油脂,防止一會兒再次發乾,之後才慢慢的用湯勺給她餵著微熱的溫水。
喉嚨中的乾澀漸漸消失,意識也開始逐漸恢復,顧琬感覺傷口處一陣陣的發疼,她忍不住想動,可還未動作,便聽得放下杯子的宋琳突然問道:
「你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兒麼?」
剎那間,顧琬渾身寒毛聳立,連手上的疼痛也顧不得在意,眼神警惕的看向宋琳,腦中瘋狂想起來對方到底要做什麼。
她勸母親的話,自己其實是完全不信的,畢竟自家人對她都尚且如此,外人又怎麼會願意幫她?甚至不需要幫,理解都很困難,而這些時日的經歷更是證實了這點,住進閭里後,她的確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但更多的,是對她這種自甘墮落行為的譏諷——放著那麼官宦女郎、官婦人的身份不做,出來過這種苦日子,簡直是腦子有病!
人與人的苦痛很難相通,顧琬也沒有解釋,因為見過那些男女每日辛勞到極致,依舊吃不上糙米,只能以去年,甚至是前年未去殼的陳米度日後,她便明白自己說什麼話都像是無病呻吟,以此類推,誰知道面前的女醫對她又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