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劉敬銘藉機讓何競文從中牽線,好讓供給的木材生意牢牢握在自己手上。又暗中以用水泡發過的劣木替換好木,既從中拿了回扣與魏工曹私分,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造成事故假象,以此報請召侯下批更多經費。」
阿姀用手將中間的木頭一捻,色澤更深的那部分甚至碎成了木渣。
「本人呢,不才。曾識得一人善木雕,跟著學了一手識木。」阿姀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兩人,「木頭是何時被水泡的,被泡了多久,質量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得出。」
手掌一翻,碎渣便全都飄落在了魏虢暉與何競文眼前。
「如此木頭拿來造屋,這樣的貪污手段,我瞧魏工曹很是得心應手嘛。」
何競文這時也不顧得賣弄自己那雙手了,狠狠地抓著地上的土,不甘心道,「夫人什麼證據,憑空便指控小臣與工曹,豈非欲加之罪?」
也便是話音降落,不遠處另一隊戴甲持刀的士兵,便風塵僕僕地趕來了。拜這幾人貪污所賜,地面揚灰肆意,黃沙遮眼。
領頭的士兵右手高舉,攥著一把帛書,高聲道,「證據在此!」
何競文:……
這些人,並不是從私宅隨行而來的,都十分面生。
阿姀心中打鼓,本就沒有證據,是打算詐供來著。方才正苦於如何繼續瞎編下去,又怕挑木頭那番託辭假話,萬一何競文真讓她當下鑑定,圓不回這個謊。
卻不曾想,這殺人的刀,正正有人遞到手上來了。
東西遞上來,阿姀才發現這並不是一份帛書,而是一個布袋,裡面裝滿了紙張。
翻開布袋之前,阿姀特意瞟了一眼魏虢暉。後者的脖同老龜般伸著,急切地想聽自己的死判。
「哼。誰知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什麼都能說成證據,黑的在夫人口中也能說成白的。」何競文將臉移開,心中是百味雜陳。
因為他知道,自己同魏虢暉一樣。雖然魏虢暉和他那好舅舅到底做的什麼事,他並不很清楚。但一旦今日蓋棺定論,那麼魏虢暉的主子不會救他,就如同好舅舅也不會救自己一樣。
阿姀自顧自拆著,毫不在意何競文如何奚落,「搜的,從你家,他家。」
這下子好了,不止生死難料,還無語凝噎。魏虢暉狠狠剜一眼何競文,今日橫豎是死,黃泉路上也要和這小子一塊兒走。
文書掃了兩眼,阿姀才發覺,這些不是唬人的東西,原來真的是證據。
不止有劉敬銘與何競文的書信往來,劉敬銘名下木材鋪的供貨清單,還有魏虢暉簽署的官令。而後錢莊的出入帳記錄,與魏虢暉一封陳述尚未發出的書信,不計其數,皆在其中。
段參見夫人愣了愣,不能更低聲地在她耳邊解釋道,「是小侯爺叫人去抄的。」
阿姀忽然一下笑了,還真是他。
原以為今日獨木難支,不成想他卻早有謀劃。
人都半死不活了,她前腳帶人走,衡沚後腳就命人去抄證據。
若說事前心中無成算,阿姀卻是不信的。